第五九章 神明的梦境（四千字合章）

    回到家的第二天，林祐呆在庄园里整整一天足不出户；这里有两个女人需要他的抚慰。晚上他完全属于天堂岛的公主殿下，白天的时候，就得分出一半时间监督某个敢烧暑假作业的熊孩子受处罚。

    看着十岁的小姑娘写几笔就抹一把眼泪，再写几笔又抹一把眼泪，林祐完全不为所动；虽然已经被改写了神权归属，但密涅瓦的神性并未完全抹除曾经智慧与战争女神的底色。

    知不知道“智慧女神”是什么概念？她的记忆力、理解能力等一切与智商相关的属性都远远超出人类最顶尖水平。

    换句话说，按照人类学生正常标准安排的课业对这小丫头来说没有任何难度，相当于让成年人做百以内四则运算而已。她烧作业本纯粹是因为懒，至于现在哭天抹泪则大半是装，想从哥哥这里博取同情心罢了。

    林祐岂能上这种当？

    结果，看到哥哥这么不近人情，密涅瓦的装哭最后变成了真哭，而且是老管家使尽混身解数都哄不好的那种。

    经常哭的朋友应该都知道，发自肺腑的哭泣是一件很耗精神的事，密涅瓦哭着哭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看着经过整整一个上午的努力却依旧保留大片空白的习题册，林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熊孩子不但不分种族，甚至也不分物种；不管凡人还是神明，可以耍赖，可以哭鼻子，可以发呆，可以一刻钟上三趟厕所，可以趴着睡觉，可以闹出她能想像到的各种幺蛾子——只要能不做作业。

    林祐本想着尽职尽责履行教育妹妹的重大责任，把小姑娘叫醒继续完成作业，也算是把坏人做到底；结果他的企图被老管家“严厉”制止，连戴安娜都没好气地出声劝阻。

    “不要总盯着密涅瓦，如果闲不住，为什么不去打探一下那个不断在伦敦出没的神秘天使呢？我记得昨天你刚听说的时候不是很重视祂么？”

    戈夫伯爵就这样被家里人联手推出门外。

    围绕着密涅瓦的三人都没有注意到，沉睡的小丫头脸上突然泛起会心的微笑，似乎在梦中遇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被“赶出家门”的林祐无处可去，高阶天使也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除非对方泄露了来自天堂的神圣气息，否则偌大一个伦敦城，如何找到混迹在数百万人中的天使？

    茫无头绪地站在十字街头，戈夫伯爵一时间竟百无聊赖；然后他就看到睡魔墨菲斯从路口对面的小酒馆里出来，如游魂般“飘”过街头。

    看到墨菲斯，林祐就想起了路西法，又下意识地跟上了梦境主人的脚步，和对方走了个肩并肩。

    “你怎么在这里？”墨菲斯对林祐的突然出现感到意外；就好像林祐找不到收敛了气息的高阶天使，当他自己也收敛气息的时候，别的神明也很难提前发现他。

    “跟你一样，出来逛街。”林祐张嘴就来。

    “我不是来逛街的。”和从前一样，睡魔说话时基本眼睛不看人；很多时候林祐都分不清对方到底是不是正在同自己对话，又或者只是自言自语？

    “你不是，但我是。你今天似乎心情很好，难不成做了个好梦？”

    “不，只是见到了一个朋友。”

    “朋友，你在人间还有朋友？”林祐很有自知之明，并没有把自己代入“朋友”这个身份，然后又想到了那个行踪不明的高阶天使，“睡魔的朋友总不会是个人类吧？我猜猜，天使，还是恶魔？”

    说话间，执笔人的眼角余光不断瞥向身后的小酒馆，琢磨着要不要进去瞧瞧，没准那里边就藏着两对乃至三对洁白的翅膀呢？

    可惜，墨菲斯给出的答案让人大失所望：“恰恰相反，他的确是个人类。虽然我姐姐‘死亡’赋予了他不死之身，但他依然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情报机构确实注意到有个关于‘不死人’的报告；有人觉得是无稽之谈，也有人认为值得投入些时间去做调查。原来这个人真的存在，而且还跟你们无尽家族有关；怎么回事，他是被诅咒了，还是被赐福了？”

    “有的人会认为‘不死’是诅咒，但另一些人会觉得它是赐福。我只能说，因人而异。”

    林祐很喜欢同睡魔这样性格的谈话对象；祂是高傲的，似乎根本不屑于撒谎，遇到不想说的事只会置之不理，而不是编造谎言来搪塞。同时也正因为高傲的性格，让祂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对人隐瞒。

    从这个角度来说，梦境之王和路西法的性格很相似。

    所以，绝大多数情况下，睡魔愿不愿意回答问题只取决于祂心情的好坏，而无关乎任何利益上的考量。也正因为发现睡魔今天的心情好，林祐才会刻意地跟上来。

    “我有机会认识你那个朋友吗？他是个英国人？已经活多少年了？”

    墨菲斯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林祐；“你跟着我，究竟有什么事呢？”

    这是今天见面以来梦境之王第一次拒绝回答问题。

    林祐无奈，只能另找话题：“好吧，我只是听说你前阵子打败了路西法——而且还是在他的地盘上，当着数以百万计地狱恶魔的面？”

    墨菲斯转身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我并没有见到路西法的真身，祂只派了一个意识体分身来接待我；被我打败的也只是那个分身。”

    只凭这句话就让林祐明白了许多事，比如睡魔乃至祂们整个无尽家族至今仍未意识到维度真相。按道理不应该这样的，睡魔在DC故事世界设定里是非常接近路西法那个层次的存在，甚至祂在路西法离开地狱的某个时间段还短暂代管过地狱大门钥匙。

    按理来说，当睡魔拿回三件神器时就恢复了全部力量，即便没有达到真神水准也相差不远了；怎么会对维度真相一无所知，以至于还把DC路西法单纯认作地狱之王的意识体分身呢？

    “可我怎么听说，路西法那个意识体分身输给你之后，把自己关进了地狱深处的宫殿里，很长时间都闭门不出，看着就像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一样。”

    “我对地狱里发生的事不感兴趣。”墨菲斯神色平淡，“路西法如果能做个有趣的梦，或许我还会有所关注；事实上我不喜欢地狱，恶魔们的梦境充斥着混乱与堕落，看多了还会心烦意乱。”

    “冒昧问一句，上次我向你请教的那个问题，现在有新的答案了么？”既然说到了梦，一头雾水的林祐干脆再次转换了话题。

    “还是有关神明是否会做梦的问题？”

    林祐点头道：“是啊，上次分别之后，这段时间你是否关注过神明的梦境？”

    “不，并没有。找回三神器之后，我一直忙着修复梦境国度，或者与家人、朋友见面。”墨菲斯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漠，让人分不清祂到底是漠不关心，还是当真没有多余时间。

    林祐不依不饶：“既然是修复梦境国度，就没有检查过你的国度里有没有融入神明的梦吗？”

    “我可以肯定地回答你，没有。”墨菲斯神色坦然，似乎不觉得将梦境国度的情况告诉给外人有什么不对，“梦境的真实程度同做梦者的精神力息息相关；神明的梦境中势必会出现比凡人梦境更强大的事物。所以，即便我有机会发现某个神明的梦境，也不会将其融入我的梦境王国。”

    不知为什么，听睡魔讲述构建梦境国度的过程，林祐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再三思索他才发现，这种构建过程与自己融合故事世界有异曲同工之妙。

    执笔人融合不同的故事世界于一体，而睡魔是将不同人的梦境融合在一起。执笔人融合故事世界时会剔除那些对世界延续存在严重不利影响的故事，而睡魔则拒绝那些本身意识过于强大之辈的梦境——比如神明。

    当然，除了相似之处，其实二者也存在不少差异。

    故事世界融合到大世界之后，世界本身是相对稳定的，不同的故事在同一个背景下发生、演绎；而梦境国度则不同，因为即便同一个人在不同时候做的梦也是不一样的。

    梦境国度里的每一天、乃至每分每秒都在不断地变化，除了睡魔所在的核心区域——比如祂的宫殿，其他地方总是随着梦境的不同而变幻不定。

    或许某个区域今天还是陆地，明天就变成了大海，而原因只是做梦的那个人白天看了一本海盗小说或者一部海盗电影，于是晚上就做起了有关大海的梦。

    林祐跟着墨菲斯一路走，一路听，同时若有所思；直到对方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自己就是神明，每天有没有做梦，梦中有没有发现梦境国度的痕迹，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么？”

    “我的情况……或许有些特殊。”林祐欲言又止。

    “特殊？”墨菲斯放缓脚步，转头瞥了一眼，不过并没有停下，“是梦境特殊，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特殊？”

    “不，不是梦境，而是别的；事实上，不久之前，我还是个人类，而不是神。我能由人成神，这事本来就很特殊；而我成神之后，也从来没有做过梦。”

    墨菲斯脚下一顿，转头认真打量起林祐；这也是林祐第一次从对方眼里看到如此明显的好奇与疑惑之色。

    “你说自己从来不做梦，是因为从来不睡觉么？神明的梦境之所以与凡人不同，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祂们很少像凡人那样进入完全放松无意识的睡眠；许多神明即便睡着了也能有效控制自己的意识，那会让祂们很难产生梦境。以我的经验，年幼的神明因为缺乏自制力才更容易产生梦境，成年的神明则相反。”

    林祐摇头笑道：“不，我平常还是会睡觉的，或许是身为人类的习惯依然强大，即便不需要，我也会强迫自己每天睡够与过去同样长的时间。”

    “或许这就是你不做梦的原因；在有意识控制下进行的睡眠，很难产生无意识状态下才会出现的梦境。”墨菲斯以为自己找到了原因，于是再次迈开脚步。

    林祐依然亦步亦趋；“我再确认一下，虽然你不喜欢神明的梦境，但实际上你是可以控制它们的，对吧？你甚至有能力将其融入梦境国度。”

    “可以这么说。”

    林祐又问：“也就是说，如果神明开始做梦，你就能定位祂的梦境，从而找到祂在现实中的位置？”

    “嗯？”墨菲斯生出点兴趣来，“你想做什么？”

    “我能否请你帮个忙，帮我找一个目前生活在伦敦的天使——如果对方正好在做梦的话。”

    “那个天使很重要？”

    “一个高阶天使，不呆在天堂侍奉上帝，在伦敦到处跑；我想找祂问问原因，可对方似乎想躲着我。”林祐两手一摊，做无可奈何状，“想找到一个蓄意隐瞒自身存在的高阶天使并不容易，通过梦境或许也是个办法。”

    墨菲斯说：“举手之劳。不过，我也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或许是两个。”

    不论是答应请求还是提出请求，睡魔的神情语气总是充满理所当然的味道。

    “请说。”

    “我也在人间寻找一个人，一个名叫‘杰德’的十二岁男孩；据我所知，他的亲生父母都已死去，有没有别的亲人，所以被送去他人家中寄养。”

    “这个男孩在英国吗？或者欧洲境内？”林祐问。

    作为大英帝国情报机构高管，如果是在英国或欧洲境内找一个有名有姓甚至还有寄养记录的孩子，并不算太困难。

    “应该是在英格兰。”墨菲斯答道。

    “那就没问题了。既然是送去寄养，福利机构肯定有资料存档；别人想调出资料不容易，我却有的是办法。”林祐一听立刻拍着胸脯答应下来，“不过，这个孩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寻找到时候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那个男孩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他的姐姐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姐姐又是什么人？”林祐要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墨菲斯想了想：“他姐姐……是个我无法介入其梦境的人。”

    “你，睡魔，连神明的梦境都能槽孔，却无法介入一个凡人的梦境？”林祐又开始为自己不曾熟悉无尽家族故事而感到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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