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守之梦（下）

    安慰剂不是个好词儿。</br>　　“老手”也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人生，会和它绑定在一起。</br>　　曾经的生活，因为畸变感染的问题，变得模糊扭曲、支离破碎。且因为没有任何有效的治疗手段，“安慰剂”反倒有了一点儿意义。</br>　　“能起到实质效果的‘安慰剂’，必然存在我们仍未能理解的深层机理……虽然未必是人类能够理解的逻辑。”</br>　　卜清文说这话的时候，正坐在转椅上，慢悠悠打转；几乎从不离身的画笔，也在手指间隙上下飞舞。</br>　　她随时会在纸上、墙上以及一切可以落笔的地方，画出即时的灵感；当然也会在三维工作区，绘制出让人理解不能的超复杂结构。</br>　　实验室有很多人抱怨，卜清文经常以一个“外行人”的身份，涉入其他专业领域的问题，并用她设计师的逻辑去处理。</br>　　不过，她又是一个“很有谱”的人，不管说提出什么想法，到最后总能做出个样子来。</br>　　罗中衡称之为“天赋”，一种“结构化思维”的超强天赋。</br>　　卜清文不以为然，她对“天赋”这个词儿不感冒，倒不是矫情，而是因为，她在超凡力量领域，确确实实是没有天赋的。</br>　　或者说，迟钝。</br>　　不像罗中衡。</br>　　“守叔，你和我一样，也是没天赋的人，不管遇不遇到畸变感染，在这个时代都会很辛苦……你走开！”</br>　　卜清文推开硬往她身边凑的罗中衡：“未雨绸缪，我们需要一个突破：</br>　　“从无转为零，性质就变了；</br>　　“从零变成一，世界就变了。</br>　　“没错，只要能在这个领域，留下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痕迹，一点点地堆积起来，我们就可能改变它。</br>　　“本来是不可能的，可这个世界嘛，早就已经改变了。所以我们可以小心翼翼、试探性地走下去。</br>　　“哪怕是以一次拙劣的模仿开始。”</br>　　当时，罗中衡在叹气：“你都知道拙劣了，它的功能还没有完全摸清楚啊。”</br>　　“先做后改呗。谢谢你啊，寻宝大师！”</br>　　说着，卜清文就在罗中衡脸上画了朵小红花：“奖励你的！”</br>　　“老手”确定他是误入了人家小夫妻打情骂俏的现场，但不论怎样，在这次对话后不久，卜清文的“安慰剂”出现了。</br>　　如她所说，是为“无天赋者”准备的。</br>　　但当时“老手”真没想到，所谓的“安慰剂”，真的是“安慰”性质——它都不是药品，甚至与物质世界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卜清文在精神层面，描画出的某种观想结构。</br>　　而且，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需要很多人一起。</br>　　对这种堪称荒诞的设计，“老手”没有拒绝。他那时候已经活明白了，在荒野上：</br>　　谁能让你死，躲远一点；</br>　　谁能让你活，跟着他干！</br>　　罗远道、罗中衡还有卜清文，这一家子救了他以及很多人的命，在荒野上，这就是最硬的通货和信誉。</br>　　事实证明，卜清文自陈的</br>　　“模仿设计”，真的可以。</br>　　凭借着一点儿东拼西凑的呼吸、导引、瑜珈之类能够澄心正意的老旧手段，在精神世界中，一点点地搭建起来那个观想结构，确实有了微弱的反馈。</br>　　一个人成功，还不明显；十个人成功，后面的人再模仿学习，都要容易很多。</br>　　很快，使用“安慰剂”的人，覆盖了荒野实验室周边好几个游民聚居点。</br>　　一开始只是那些遭遇畸变感染，还在二期、三期初段徘徊，神智尚属清醒，没有彻底沦为怪物或死掉的人群，相对有限。</br>　　可是后来随着入门变得相对容易，一些没有被感染的人也加入进来，最终形成了某种风潮。</br>　　人数从百来个到上千个，甚至到上万人。</br>　　人们的意识集合起来，混混沌沌，却有微小而清晰的反馈。作用回来，虽无法根本性地改变畸变感染状态，却能在一定程度上疏解由此带来的精神压力。</br>　　因畸变而疯狂的怪物，可以目见地变少了。</br>　　据罗远道讲，这种方式，对神经系统的状态也有调节。</br>　　于是，卜清文又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设计。</br>　　此后，卜清文还在持续对“安慰剂”做出调整，使人们在使用时，意识汇集变得更明确、清晰，似乎还能够接收到种种奇怪的讯息，或许是共同使用的人们之间的意识交流？</br>　　反正，那奇幻得像一个随时可能会醒来的梦。</br>　　再然后……这个梦碎了。</br>　　荒野实验室被冲击，卜清文在维生仓里留下了她的儿子，在仓外留下最后的图形，和这个已经变化了的世界诀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