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 火狱图（上）

    “湛和，你个蠢货！”</br>　　因为特指的名字，罗南微微有些恍惚，但他确信，亢奋的嚎叫声里，呈现的是这样的意义。</br>　　承载“嚎叫”意义的具体形式，大约是礼祭古字，但又有点儿“方言”式的变形。</br>　　语汇特定，指向明确，情绪布满，即便没头没尾，仍然在礼祭古字体系作用下，形成了近似于观想时空的效果。在能够理解其意义的人们心中，刹那描绘出一幅混乱惨烈的战事图景。</br>　　罗南得以窥见大略，却什么细节都记不住，只有一个“中央高亮，四周墨染”的模糊印象。</br>　　另外，就是凭着自身对时空构形的敏锐感知，隐约察觉到那处战场已经极致扭曲、濒临崩溃的时空架构。</br>　　也许就是下一秒……</br>　　喀喇喇！</br>　　这是在罗南自我的观想时空中，为惨烈的战事图景，接续的下一秒……可能是微秒、毫秒级的。</br>　　仿佛冻结的时光，在这一刻重新流动，但也只是往前挪动了分毫，就再也无以为继。</br>　　“湛和，你个蠢货！”</br>　　又是这一声嚎叫，观想时空图景又经一层渲染，细节却仍然模糊，只是暴戾惨烈的感受，更加深重。</br>　　罗南一时怔然，忽然就明白过来：</br>　　终究……是不聪明了！</br>　　眼前这头魔物，无论其当年在中央星区是何等显赫的身份，经过那场惨烈战事，以及在雾气迷宫中不知多少年的磨销侵蚀，也不过就是一个被禁锢在狭窄时空切片里的“片断”。</br>　　就算它现在本能重启，灵智滋生，终究也与那时不同。至于最终能不能恢复到全盛期的状态……</br>　　反正罗南是不想让它如愿的。</br>　　周围空气中的血污色彩愈发浓重，以至于原本青灰色的火光，都给涂染了一层血色，愈显妖异。</br>　　妖异到有点儿莫名的熟悉感。</br>　　蛇语能够捕捉到映射在真实时空中的“幽暗线条”，罗南当然也可以，且只会比蛇语的感知更清晰。</br>　　即便“湛和”之名，以及随之而成的观想时空图景，让罗南恍惚了片刻，但那位半途跳车又上车的恶客，始终都在他的感知范围内。</br>　　罗南锁定了它的位移轨迹，看它在猎杀者、畸变种受激爆裂的血雾中，寻觅到与其特质相匹配的血肉基因片断，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了充分干涉，</br>　　但并不是就此载入、寄生，而是又以这些血肉基因片断作为传导的节点，如同一场迅速蔓延的病毒感染，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感染了十公里半径范围内，几乎所有的同类目标。</br>　　然后……起爆！</br>　　诡谲残暴的干涉力量，让这种血肉炸弹形成了某种链式反应。</br>　　被直接引爆的目标也还罢了，后续遭到病毒式感染的那些，在爆炸的过程中，又将这种“炸弹病毒”散播到更广域的范围。</br>　　十公里、十五公里、三十公里……</br>　　断续的连锁血爆，以一种不规则的形式，最前端一直延伸到五十公里开外。</br>　　这时候，“恶客”不再追求精准干涉，而是无差别的连锁反应。以至于外围区域炸裂的血雾，要比杂货轮这个核心地带浓郁十倍、百倍。</br>　　由此而形成的惨烈图景，就是周边那些习惯了残酷荒野法则的畸变种，也为之悚然。</br>　　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在这种悚然又绝望的本能反应中，爆成了漫天血雾。</br>　　一时间，无论存亡，无论强弱，甚至不管是动物还是植株，都陷入了这凶暴惨烈、动荡高危的血腥图景之中。</br>　　死前的痛嚎尖叫；</br>　　贴近死亡的恐惧慌张；</br>　　见证这一切的恍惚麻木；</br>　　甚至也包括那些已死的生命强烈的憎恶不甘……</br>　　种种的负面元素，同样化入这血腥图景之中，作为暗面的笔画墨彩，一遍遍地渲染，一层层地建构，使之在最短时间内，架设起一个规模宏大，又充斥着绝望愤怒和恐惧的森然领域。</br>　　在这片领域之中，时刻都燃烧着憎恶的毒火。刚刚从东方天际升起来的太阳，似乎都在这幅图景中扭曲幻化了，投射过来的光和热，反而成为了让这一片地狱图景持续加温的燃料。</br>　　罗南抬头上看，作为同样深陷在这片领域中的一员，就觉得太阳也变成了高悬在天际的血红魔眼，与这片地狱图景形成了让人绝望的交互。</br>　　“哇哦……这个真的只是本能作用吗？”</br>　　从物质到精神，再从精神到物质，在最短的时间内纳入了能够感知的几乎一切元素，完成了根基于自我逻辑的领域建构，使得一切外物都不自觉地被这领域内的规则所扭曲。</br>　　弱小如荒野上的某些畸变种，直接成为了领域的燃料；</br>　　强横如太阳，则在如真似幻的场景中，构成了让人分辨不清的背景基底。</br>　　多方扭曲作用，破坏了人们最基本最直观的判断依据，让本就虚实难分的领域，就此渗透进了认知层面——就如同此前悄悄在罗南精神世界播下的种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