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一章 在岸上（十四）

    钟贺并没有在罗南这边停留太长时间，很快就钻入工作间，拽住乐佐，盯着维修师，确保他的外骨骼和动力装甲的适配改装进度。</br>　　他走了以后，鲁翼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凑上前来询问：“他是夸你还是损你？”</br>　　陶显就拍他的后脑勺。</br>　　哪怕是有双层装甲，“砰”的一声响，也让鲁翼脑子晕乎乎的。</br>　　陶显很少对后辈上手以显示权威，偶尔来这么一下,效果还是有的。</br>　　鲁翼当即闭嘴，陶显还不放过他：“隔离点那边都安排妥当了？”</br>　　年轻的司务长老老实实回应：“尽可能隔断了，还留了一些空位。”</br>　　“精神状态怎么样？”</br>　　“这哪儿看得出来！”鲁翼摊开手，“现在当然都是‘我很坚强’‘老子不在乎’‘正好睡一觉’，可再过几个小时，肯定又不一样了。”</br>　　鲁翼资历不深，见事却很明白，当然这也是因为一线战场上类似的事情实在是太普遍了。</br>　　谁还不知道孽毒感染是怎么回事儿啊！</br>　　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不管是已感染的还是未感染的，大家心里头都有一个大致的预期。</br>　　这时候讲什么精神状态,未免就有些空洞了。</br>　　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早早完成任务，回到主基地，浸泡在在璇晶阵列的规则之下，说不定还救得回来。否则，在野外前沿区域停留的时间太久，就算把班组轮换玩出花来，到最后恐怕也免不了全员感染的结局。</br>　　这</br>　　是听闻“梦神孽”之名后，鲁翼心中的悲观想法。</br>　　他只是很正常地“悲观”一下，那些已感染的隔离人员，若是听闻这个“名号”,大概都没有人敢睡觉，熬也熬出事儿了。</br>　　可若睡了觉，指不定也要出事儿吧！</br>　　所以，有关情报究竟要不要公开呢？</br>　　换做以前，鲁翼肯定又要当面和罗南去讨论了。可如今乐佐士官长和单农士官的态度变化，还有钟贺校官的评价，都让他不得不去重新考虑眼前这位比他还小一些的连队主官的权威。</br>　　所以，他硬生生咽下去了这个可能过于尖锐的问题，“只”问钟贺“评价”的事儿。</br>　　大约是此前在罗南担任副官期间，建立的同龄人之间的朋友关系，给了鲁翼坦诚交流的资本和习惯，他总想着以一种轻松且略微出格的模式，和罗南进行交流。罗南也从来没有对他这种交流方式提出意见。</br>　　便如此刻，罗南仍然很平和地回答问题：“比较复杂吧。”</br>　　“那就是有夸也有损。”</br>　　罗南笑了笑：“大约有认可，也有批判？”</br>　　认可的部分不用说了，应该就是罗南的学术功底和技术能力吧。然而……</br>　　“他批判啥？”</br>　　“大概就是我的‘保守’态度吧。”</br>　　“保守？是按照操典搞轮换？哎哟！”</br>　　鲁翼的后脑勺又挨了一记，陶显这一巴掌比上次还狠。</br>　　罗南又笑：“是‘布法’这条路。可能，钟贺校官觉得我走得太谨慎吧。”</br>　　“布法绝关，尸堆如山，这个关口前不谨慎，那还了得……哎，你竟然是‘分迁’人员，这还真是意想不到。”</br>　　鲁翼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的。毕竟，“分迁”人员在当下的天渊帝国是少数中的少数。</br>　　过去十个千年，天渊帝国遗族，困锁含光星系，已经失去了向外扩张的能力。</br>　　直径二十光年的范围、单星系统架构、超级恶劣的环境，不足以孕育出丰富多彩的原生文明。理论上，“百年序列”这种已经高度成熟的原生文明升级体系，便如屠龙刀般，再无用武之地。</br>　　可现实层面，要比理论复杂得多。</br>　　孽毒环境导致的严重变异，使得存量种族之间的生殖隔离时有时无，而作为天渊帝国主体的辰族，亦有快速分化之忧。往往是几百年过去，一个相对封闭的聚居区，就有一个外形类似、然而基因组已有较明显差异的新种群产生。这样的新种群，被称为“分化者”。</br>　　与此同时，一些在中央星区严重弱势的原生遗传种群，难以承受高压环境，当他们面临殖民、贩卖、灭族等一系列致命威胁时，终究会有少数种群，选择豪赌，追溯当年天渊帝国的光环，举族迁移到含光星系，或者周边星域，主动求取“百年序列”的干预。</br>　　虽是极少，孽劫世以来，断断续续也是有的，特别是外交形式稍微缓和些的几个阶段，算是含光星系难得补充新血的</br>　　机会，也是维持天渊帝国声望的手段。</br>　　这些冒险迁移的种群，自然就是“迁移者”。</br>　　如此，两类同样需要“百年序列”干预的种群成员，在正规人事档案中，有一个专门类别，统称为“分迁”人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