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七章 第一块（上）

    这次的「稍等」，可能是真的稍等。</br>　　因为在罗南的感知里，瑞雯和他的距离正在迅速接近。要说「雾气迷宫」之中，距离是没有意义的。可是瑞雯在罗南的「格式塔」中是有意义的，两个人在相应的层次，是同一个规则体系，这就等于是在离散错乱的「雾气</br>　　迷宫」里面预先编织了一幅细网，兜不住什么，却能在彼此之间建构起规则的通道，互相锁定。</br>　　这也是他们之间可以隔空通讯的原因。</br>　　事实上，相隔不过数秒，瑞雯又发回来了一段信息，和她之前发来的「稍等」不一样，这次的信息流非常复杂，而且形式上，竟是以礼祭古字及相应文法组织的。</br>　　因为她正尝试描述一个对象，那东西非常庞大且复杂，对于地球现有文字来说，简略形容可以，但要精准描述关键细节，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其实，就算用礼祭古字，罗南觉得，以他的「小作文」水平，想要相对准确地描述出来，也挺困难的，而瑞雯做到了——至少罗南理解无碍，而且与他现阶段的认</br>　　知能够匹配得上。</br>　　罗南深深吸了口气，通过瑞雯的描述，他确认自己的监控和判断结果没错：</br>　　瑞雯如今确实是在百峰君的「饵物」边上。</br>　　是的，就是那个主导百峰君行为模式的巨大「饵物」所在的区域。</br>　　那边范围非常广大，如果这个「范围」符合常规意义的话。按照罗南给雾气迷宫划分的内外十六象限，哪怕它一直也在移动跳转，其影响范围，也往往能够波及两到三个外围象限。有时还会趋向核心区域，受到「核心辐射</br>　　区」的强势压迫，会有萎缩，但也相当可观。</br>　　相对于那片区域，罗南目前所在的「中继站」，大约就相当于岛屿和海洋的差别。</br>　　罗南在第一次「三尖顶事件」之后、「梦境游戏」开启不久，就锁定了那片区域。</br>　　然而李维要比他早得多。湖城、浑敦教团这些年、这么多事儿，相当一部分就是因为李维通过天照教团，对「百峰君」施加影响之故。而这些行为的目的，归根结底，就是为了主导了「百</br>　　峰君」行为模式的巨大「饵物」，同样也是「百峰君」各大「条块」多年来持续供养的对象。</br>　　为此，天照教团还在「雾气迷宫」里埋设了一些能够以假乱真的根脉枝影，似乎就是想循着这一条条供养线路，锁定并完成捕捉那个巨大「饵物」。</br>　　罗南不知道，李维这些年进度如何。</br>　　反正他自己从来没有像瑞雯现在这样，接近且还是如此细节的「描述」……最重要的是，和她所描述的对象一起，向着「中继站」这边移动。</br>　　由此，还形成了一条正在「雾气迷宫」抹画出来的不规则的轨迹。</br>　　「轨迹」已到中途，后续也大致在瑞雯的「描述」之中，属于预测，仅供参考。</br>　　最核心的信息则是：「锁住它！」</br>　　这……这是什么节奏！罗南怔怔看着「远方」沙尘暴层层遮拦下，也挡不住的愈发明亮的光芒，知道这已经不只是「中继站」这边「滤镜天穹」的功效，而是对面已经与「中继站」完成了一定</br>　　程度的连接，嗯，等于是导弹锁定了目标，直撞过来。</br>　　他抓了抓头发，苦笑起来。</br>　　此时，「玻璃幕墙」附近的其他人，也发现了这团光华的异常，都往前来。</br>　　拉尼尔大主祭也问了句：「这是……」</br>　　「一次很快到来的碰撞，嗯，这种事情在中继站很常见，毕竟秩序和规则本身，就是吸引力。」</br>　　罗南眼睛都不眨一下，已经想好了理由，随即就给葵姨发令：「按二号</br>　　预案，基地所有人员和实验设备保护性撤离。」</br>　　「是，罗南校官。」葵姨第一时间回应。</br>　　「参观团」人人侧目，且不说「校官」这个称呼，看他的安排，就知道这个「很常见」的碰撞，很是不得了。</br>　　罗南没必要做更多解释，扭头看向何阅音：「阅音姐，你领着大家先离开吧。走4号通道，葵姨会有提醒，那里有专用载具。」</br>　　何阅音轻声问：「很麻烦？」</br>　　「有备无患。」</br>　　何阅音想了想，没有再多言，只道一句「小心」。</br>　　随即便代替罗南，向其他三位超凡种道：「陛下，大主祭，安将军，我们这边走？」</br>　　「没想到，还有这种节目？我要个好点儿的观景位。」</br>　　武皇陛下笑吟吟的，后续也不多说，当先离开。</br>　　拉尼尔大主祭和安东胜对视一眼，也跟在后面。</br>　　安东胜倒是多加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要客气。」</br>　　「好。」</br>　　罗南应了声，随后却是主动对拉尼尔大主祭提了一句：「大主祭阁下，相关实验设计，可要考虑一下这些意外情况。」</br>　　拉尼尔大主祭哑然失笑，向罗南点点头，随即干脆利落离开。</br>　　几位超凡种带头，「参观团」很快退了个干净。</br>　　只有罗南一个人站在「玻璃幕墙」之后，注视重重沙暴之后，越来越明亮的光华。</br>　　他首先「呼唤」磁光云母，加强了向「中继站」这边的能量供应。</br>　　地面上、天花板处、乃至后方基地的墙壁，那些按照本来设计，应该流动着「璇晶阵列」加持力量的「能量导轨」，亮起了微光。</br>　　里面同样流转着几无穷尽的能量，只可惜，比不过「璇晶阵列」更让人心安。</br>　　罗南又叹了口气。</br>　　其实，瑞雯给出的时间不至于特别紧迫，他完全可以继续梳理思路，有条不紊地安排后续布置，确保与瑞雯更好地配合。</br>　　瑞雯正持续不断地发来信息。</br>　　为确保不会遗漏，罗南肩上「镜鉴」浮起，以最快速度记忆并解读相关情报。根据瑞雯的描述，她此时「带」过来的，并不只是巨大「饵物」本身。过去这些年，那家伙将自己隐藏得很好，在不知多少岁月中，以其为「引力源」，聚合了大量规</br>　　则碎片，形成了结构、成分都极其复杂的聚合体。那些规则碎片，有的直接粘附在巨大「饵物」外围，形成了如星球般厚重但又不规则的外壳；有的则如同伴行的大小卫星，如环如卷如风暴，覆盖了更加广阔的范</br>　　围。这些规则碎片，有的确实已无活性，只作为遗骸遗迹而存在；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残留着活性痕迹，便是原本很微弱，也被那个巨大「饵物」辐射出来的力量催化，</br>　　有所复苏。</br>　　所以，那片区域环境，倒和罗南「手搓时空」的前期阶段差不多。</br>　　都是不断捕获、抹杀附近规则碎片的活性，收集样本，并将其充做「手搓时空」的建筑基材。</br>　　蛇语就是专门做这些事的。</br>　　而在对面，这些已经形成了全自动的机制，不断有新的碎片融入，但也会因为无规律的时空跳转，甩脱掉一部分，形成了盈缩无定，复杂多变的生态。</br>　　既然如此，就参照着早期「手搓时空」时相应的烈度，加强它个百倍、千倍……很符合逻辑。</br>　　所以，现阶段的「中继站」，多半是接不下来的，也没必要硬碰硬。</br>　　瑞雯强调的就是「锁住」，「碰撞」只会造成更多意外。</br>　　现在，罗南已经基本明确瑞雯在做什么了：过去这段</br>　　时间，她与被拽进雾气迷宫来的、刚刚形成了基本意识萌芽的「百峰君」走得很近。这个「百峰君」，与世人理解中的那个「百峰君」有那么些差异。它其实</br>　　是在过去几十年，围绕「巨大饵物」形成的反馈机制基础上，又被罗南以梦境游戏、磁光云母等等手段，催化出来的一个灵智，类似于幻想种。</br>　　或许可以给它一个新的代号：浑敦。浑敦同样可以控制、影响山区各种畸变资源，聚合力量，而且有了一个明确的灵智核心，甚至比原版的「百峰君」有着更强的杀伤力。可是，原版「百峰君」围绕「</br>　　巨大饵物」的核心机制，是它无法改变的。</br>　　某种意义上，罗南这边等于是掌控了「百峰君」的「大脑」，但是支持它不可思议生命模式的「心脏」，并不以意志为转移，甚至可能有其自带的意志也说不定。</br>　　人类的大脑也无法控制心脏，可它们终究包裹在一个皮囊里面，是一个彼此协同的体系。</br>　　「浑敦」和原版「百峰君」，却有着过于悬殊的差异区隔，绝对是个隐患。</br>　　瑞雯过去这段时间，就是一个通过「大脑」找「心脏」的过程。</br>　　现在，她已经找到了。接下来，就是要完全接管。</br>　　这节奏……太快了。如今回想，瑞雯怕是从那场惊世骇俗的「三尖顶之战」后，便着手此事，凭着她在雾气迷宫中无以伦比的机动力，还有这段时间，与罗南共享的各「活性星辰」布局</br>　　信息，终于捕捉到「心脏」，嗯，就是那个让李维也念念不忘的巨大「饵物」，并着手转移回来。</br>　　如此雷厉风行，且卓有成效。罗南自诩节奏与常人不同，想在狭小的「窗口期」做出好大事情，可相比之下，还是甘拜下风。</br>　　至于李维那帮人……怕不是要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