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四章 信玄学（下）

    出于本能，陶琚想要将手上残渣甩掉，但他实在过于紧张了，以至于手指攥紧之后，便扣死在那里，关节僵硬，完全不听使唤。他也不敢有更明显的动作，就这样紧靠着身后似坚硬又摇晃的气生根“栅栏”，僵立在原地，而那冰冷又酥麻的感觉，仍然存在，而且正从他的腕部向上蔓延。</P></br>　　陶琚也怀疑这是某种错觉，但无论感觉真假，他都很难在这事儿上分太多心思，因为此刻，武装直升机已经来到了这株大叶榕树的上空，掀起狂风气流，使得枝叶鸣响，叶片哗哗掉落；那个不知悬挂了多少年的风铃，也在激烈地摇动，响声是如此急促，仿佛下一刻就要挣断绑缚的绳子直坠下来。</P></br>　　这般噪声中，陶琚的心跳已经要顶上脑门。</P></br>　　现阶段，他没法做出任何有效反应，只能这么僵硬地靠着，任由身上的一切变化，向着他不可控的糟糕方向持续演进。</P></br>　　时间在变慢，又或者更糟——武装直升机不是经过，它改变了速率和运行模式，开始了低空盘旋，那边确实发现了什么！</P></br>　　呃，他的外套！</P></br>　　之前对着大叶榕树行大礼时，脱下的外套，就随手扔在榕树下的地面上。</P></br>　　而且很荒谬的，此时那件军服外套就沐浴在斜向照过来的太阳光芒下，上面的金属肩章和钮扣，还反射着光芒，刺入他的眼睛。</P></br>　　陶琚猛地闭眼又眼开，又用力咬牙，避免牙关打颤、得得作响。</P></br>　　希望，希望光线反射的角度不要那么凑巧……但也不差这一条。</P></br>　　陶琚没法做出更有效的判断，精神高度紧张之下，他对外界的感知，包括可见、可闻、可感的一切，都在急剧收缩，周围的一切暗下去，包括之前刺眼的金属反光，头顶上的枝叶和风铃的鸣响都变成了乱糟糟的背景音，完全无法分辨。</P></br>　　可就是此刻，已经缩小到极限的视野前端，依稀就是随意丢在地上的军服外套之上，突兀出现了完全不在自然山野配色里的一抹银白。</P></br>　　然后，陶琚才看到了那上面高速旋转的飞翼，还有极度可疑的臃肿的机壳。</P></br>　　无人机，自爆无人机……还是别的什么品种，但无论怎样，他被发现了！</P></br>　　这种距离下，陶琚完全没有任何侥幸心理。</P></br>　　他呆滞了大概有半秒钟，或许更长时间，然后本能的就想发力，侧身躲到身后这株大叶榕树的后面，有可能的话再接一个翻滚，从有坡度的地面上一路滚下去。</P></br>　　可是，这一刻他的双腿软绵绵的，完全发不上力。</P></br>　　是真的软，甚至包括目前支撑他后背的那些已经扎进地面的、木质化的气生根也是软塌塌的，以至于一次失败的发力过后，他整个人都陷了下去。</P></br>　　陶琚隐约感觉到，自己在往后倒退。但这种感觉又是模糊的，因为此刻，他一切的感觉都是模糊的，只有针尖儿般大小的视野，勉强锁住那架臃肿的无人机，看着这玩意儿悬空绕圈儿，却莫名没有加速，没有接近……就是接近，也很快绕行远离，在榕树这边无目标地转圈儿。</P></br>　　为什么？</P></br>　　不是已经被发现了吗？</P></br>　　他的军服，不，偌大个人，就在榕树底下，已经穿透树冠飞下来的无人机，真是个睁眼瞎？</P></br>　　陶琚怔怔注视那无人机来回飞动了十几圈之后，终于完成了情绪上的初步缓冲。身体仍是软绵绵发不上力，思维却开始回归，感知也重新扩张到应有的范畴。</P></br>　　于是他看到，在他与无人机之间，原来还垂着一层厚重的“帘幕”或“栅栏”，是由扎入地面的木质化气生根编织而成，将他遮护在后。</P></br>　　是的，陶琚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退”到了这密密麻麻的气生根后面，他所在的位置，正是刚刚大礼参拜的大叶榕树树干区域，已经被岁月蚀出了一个足以容纳五六个人的树洞，容纳陶琚完全没有问题。</P></br>　　他这并不代表陶琚安全了。</P></br>　　事实上，陶琚的心跳仍然在最激烈的区间，还有体温、呼吸、肢体的不可控战栗，更不说还有已经深植入他体系的智械结构，时刻都向外放射信号……每一样都是能将他投向深渊的致命因素，偏偏他一个能控制的都没有。</P></br>　　所以陶琚仍然等待着命运的宣判。</P></br>　　接下来几秒钟，无论是距离陶琚不超过五米的无人机，还是头顶上不断输出强劲风力的武装直升机，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好像真的无视了他的存在。</P></br>　　唔，不是无视，而是真的不知道。</P></br>　　陶琚完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倒是他的身体，应激过后更加酥软，以至于无法保持站姿乃至半靠半坐的状态，持续向下滑，最终彻底躺倒在潮湿的树洞里。</P></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