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十七章 尸山血海

    “李大人，四明港陷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俞龙猷又在城墙之上等待了半个时辰，却迟迟不见东瀛士卒的踪迹，俞龙猷开始怀疑这四明郡城并不是东瀛人的目标，他们真正的目标，另有他处。

    “他处？！”

    这就让四明郡守有些想不明白了。

    因为四明港的存在，四明郡城乃是这一代最繁华的地方。

    越州之地速来有七山二水一分田的说法，自古最繁华的地方便是越州北部的平原地区，也就是钱塘、会稽等地。

    而四明之地除了四明郡城之外，真的不算富庶。

    俱是群山丘陵，生长于山中百姓，日子过得依旧清苦。

    若这些东瀛的倭奴不是冲着四明郡城来的，那是为了什么？！

    俞龙猷的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这些东瀛的倭奴莫不是为了钱塘和会稽二地？！

    越州最富庶的，就是这两个地方，若是为了劫掠，自然是这两郡油水最足。

    原本钱塘湾乃是绝佳的登陆地点。

    但钱塘湾乃是钱塘水师驻扎之地。

    钱塘水师、洞庭水师、鄱阳水师、太湖水师、长江水师，为大周五大水师。

    与东海、南海、北海、西海四大水师，并称为五湖四海，九大水师。

    其在水军中的地位，就如大周的天子六军一般。

    倭寇不愿意与钱塘水师正面对敌，而选择绕道四明，随后再有陆路北上，劫掠会稽和钱塘，倒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俞龙猷有些坐不住了，将自己的猜测讲给了李郡守和廖都尉二人听。

    两人闻言俱是大惊失色。

    若是四明港内的倭寇真的经由四明北上，那恐怕会酿成更大的祸事。

    李郡守和都尉廖泉陷入了考虑之中。

    “不如这样吧！”俞龙猷见二人一时难以决断，便开口道，“由我带领一支精锐斥候，前往四明港口一探究竟，若是倭寇北上，便立刻派人飞马通知钱塘和会稽两地的守军，同时我等率军尾随而上，伺机偷袭！”

    “善！”李郡守闻言，当即同意了这个办法。

    “好，末将立刻出发，待末将走后，这城防大任就交给二位了！”

    “俞将军放心！”

    ……

    随即俞龙猷带着二十名精干斥候，向着四明港的方向而去。

    这一路之上，他们都不曾发现大队兵马行径的痕迹。

    要知道，倭寇有数万兵马，这样规模的兵马在道路上经过，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现在从四明郡城通往四明港的路上，没有发现一丝异常，难道这些倭寇真的是北上钱塘和会稽？！

    怀着这样不安的心情，俞龙猷一行人来到了四明港的附近。

    “大人，前面就是四明港了！”前出的斥候怕惊动倭寇，没有敢靠近四明港。

    而俞龙猷却察觉到了不对！

    习武之人，六识要比一般人灵敏，像俞龙猷这般的元化境高手更甚。…

    他能够闻到清晰的血腥味。

    若是以往，两百步内正常人的血腥味，逃不出俞龙猷的嗅觉，但现在距离四明港还有二里地，这般浓重的血腥味……

    这四明港中的周人，怕是没有活口了！

    怀着沉重的心情，俞龙猷一行缓缓向着四明潜行而进，不知为何，这一路上竟然没有东瀛倭寇布置的巡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攻下四明港，这些野兽欣喜如狂，竟然连最基本的安防措施都没有布置。

    但当俞龙猷一行人进入四明港后，眼前的景象还是将他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红色！铺天盖地，倾覆汪海的红色印入眼中！

    在场的都是大周的职业军人，但这样的场景，包括俞龙猷在内，还是第一次见。

    尸骨成山，血流成河。

    这不是夸张手法，而是写实！

    在四明港内，躺着数不清的尸身，但令俞龙猷不解的是，从那些尚可分辨的尸身来看，这些尸骨分明是倭寇的。

    俞龙猷任荡寇将军，对于越州境内的军队驻扎很清楚。

    在这四明附近，唯一有战斗力的，就是四明水师。但四明水师舰微人少，根本不可能对数万倭寇造成这般的杀伤。

    而其他的驻军，距离四明最近的，就是俞龙猷所部。

    到底是谁？！

    带着这样的疑问，俞龙猷带着士卒向着四明港深入。

    “大家小心，这其中说不准有漏网之鱼！记得不要心慈手软！”

    对待劫掠沿海的东瀛倭寇，无论是戚元敬、杨过还是俞龙猷都遵行一个原则——不收俘虏！

    俞龙猷一脚踩在四明港的地上，这青石板间都有鲜血被挤压而出，这些人显然没有死太久，鲜血都尚未凝固。

    那种感官上的黏稠感，让俞龙猷感到十分地不舒服！

    突然之间，有声响从码头处传来，这立刻引起了俞龙猷的警惕。

    “所有人戒备！”

    俞龙猷率先向着码头方向而去，一众斥候成分散队形，手持强弩，依次而进。

    越靠近码头，东瀛人的尸骸便越多！

    “啊！”

    “额！”

    “杀给给！”

    ……

    俞龙猷已经能隐约听见码头处东瀛人的惨叫和嘶吼。

    当俞龙猷靠近码头之时，但见夕阳之下，三道身影挺立，周围只剩下零星的十余名倭寇，不知所措。

    残阳如血，本是绯红，但这铺满地面海面的鲜血，却比残阳更加妖艳。

    一个穿着华丽，官话准确的东瀛人此刻连路都没有办法正常走，瘫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叫喊着。

    “恶鬼！”

    “你们恶鬼！！”

    “你们都是恶鬼！孤乃东瀛德仁太子，啊不！是德仁天皇！你们都退下！不得造次！”

    从他此刻癫狂的模样来看，此人的精神应该是不正常了！

    “唰！唰！唰！”随着数道剑光的闪过，这码头之处，至于五名倭寇武士尚且能站立。…

    但他们的精神此刻也已经到达极限，在瞬间崩溃。

    “啊啊！”

    大喊大叫着，这五名倭寇纵身跳入了一片血色的海中。这码头无比浓重的血腥味，引来了无数东海之中的鲨鱼，此刻正在享受水中的大餐。

    对于突然送上门来的自助，自然也不会放过，就像东瀛人最爱的刺身一般，鲨鱼也喜欢新鲜的。

    饶是俞龙猷这般见多识广的将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翻腾的海面，肆虐的鲨鱼，一切都在冲击着俞龙猷的三观。

    他的斥候回禀，周围没有发现大军的踪迹。

    当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就算再难以置信，也是事实的真相。

    是眼前这三人，团灭了数万人的东瀛倭寇？！

    饶是如此，俞龙猷还是感到不真实。

    李、浪、墨三人之中，李太白率先倒下。

    “呼！呼！呼！”不断地喘着粗气，他掌中的杯莫停，锋芒依旧，但血色似乎要沁入杯莫停的剑身一般。

    原本李太白的一身青衣，此刻已经被无数的鲜血染成了墨绿色。

    浑身上下，伤口多达三十余处，足以致命的伤口都有三处。

    随后墨观澜也倒在了地上，他双眸紧闭，面色惨白，身上的伤势比李太白还要严重得多。

    左臂之上的伤口，几乎可见白骨，体内的真元已经干涸，再也挤不出一丝一毫，凝光剑已然卷刃，这柄名剑怕是要回炉重造才能恢复往日的风采了。

    三人中唯一一个尚且能站立的是浪翻云，不过他是以覆雨剑支撑着身体，其实人早就陷入了昏迷之中，只是不愿意就此倒下。

    “快！救人！”

    俞龙猷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便立刻带人上前。

    一众斥候身上并没有还好的伤药，只有普通的金疮药。

    李浪墨三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些人没有恶意，也是任凭他们摆弄。

    此时的三人，无论是体力、精神、真元，都进入了一个枯竭的状态，若非三人功力深厚，现在恐怕已经半只脚踏上奈何桥了！

    见来人是周军，唯一清醒的李太白也是欣慰一笑，随后陷入了昏迷之中。

    “这是？！李剑仙！”俞龙猷认出了李太白的身份。

    他常年驻守于东海沿海，对于东海的传说自然是了如指掌。

    传闻在东海之上，有一座金鳌岛，岛上有一个绝世剑仙，自号东海钓鳌客。

    曾经一人一剑，将东瀛倭寇杀得不敢靠近闽州以及越州南部的海岸。

    这个传说在沿海一带广为流传，今日俞龙猷才亲自得见。

    若是剑仙出手，那这一切似乎就变得合理了！

    也唯有剑仙才能有这般以一敌万的本事吧！

    至于剩下那两个，应该就是剑仙的弟子吧！

    还好这话，俞龙猷只是在心里说，否则就算浪翻云和墨观澜陷入了昏迷，都会跳起来反驳。…

    “你才是剑仙弟子！你们全家都是剑仙弟子。”

    俞龙猷：还有这种好事？！

    ……

    “将军！这个人怎么办？！”

    五名斥候已经联手将德仁太子给制服了！

    虽然俞龙猷向来不留俘虏，但那是战后的情况。

    对于东瀛倭寇之中一些高级头目，还是会先行审讯的，毕竟他们掌握着不少的情报，知道审讯完毕之后，才会斩首示众。

    榨干倭寇的最后价值！

    德仁太子运气很好，看上去就像是那种高级头目！不管是他华丽的丝绸制成的衣服，还是绣有菊花的佩刀，都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他暂时不用死了……可以等到严刑逼供之后再死！

    “将军，这个疯子有几分武艺在身，气力也不小，刚刚为了抓捕他，伤了两个弟兄，都伤到了腿，以后怕是干不了了！”为首的斥候说话间很是气愤，若不是要从德仁口中问情报，早就活劈了这恶贼。

    俞龙猷只是看了一眼，便了解了。

    这能说，不幸中的万幸，这俩兄弟只是受伤。

    这德仁太子虽然是东瀛储君，但他一身武功得到过足利义辉、上泉信纲等人的指点，如今也是八脉齐通的境界。

    若不是此时精神恍惚，疯疯癫癫，这些斥候肯定是拿不下他的。

    “看这小子的穿着，非富即贵。”俞龙猷上下打量德仁太子一番，随后手中的棍子一挑，将他腰间的玉佩挑落！

    “这块子玉倒是养得不错！应该值不少钱，这样吧！等这边事情结束了！将这块玉给卖了，其货款就给两位受伤的弟兄。”

    两名因受伤倒地休息的斥候闻言当即要起身感谢，却被俞龙猷按住。

    “你们俩就好好休息吧！”

    ……

    随着两名斥候，飞马赶回四明城，不多时，四明都尉廖泉便带着大队兵马赶到。

    当看到现场之时，廖泉也是吓了一大跳。

    原本情报中的数万倭寇，大部分已经变成尸体了，还有部分跳水的，现在正在海中与鲨鱼搏命。

    大约有七千余倭寇，在与李浪墨三人战斗时崩溃，坐着船逃离了。

    还有千余人，最后才崩溃，应该是逃入了附近的山中。

    “廖都尉，为了避免那些逃窜的小股流寇作乱，我们必须立刻追捕！”

    倭寇最难缠的就是小股流窜的人马，流窜速度快，目标小，难以捕捉。

    这部分原本是有六扇门和越州宣抚司共同负责的，越州武林中人也会从中相助，可现在流窜的人过多，人手必然是不够用的。

    “好！我立刻去安排！”

    “还有，我们发现了原本四明港内罹难百姓的尸骸，需要妥善安葬！”

    随着俞龙猷与廖泉的商议，这场大战已经进入了随后的落幕扫尾环节。

    ……

    ——

    神都，兵部！

    “大人，越州宣抚司、越州刺史府、越州都督府联合公文！八百里加急！”

    原本正在头疼兵马粮草调动的兵部尚书李澄光现在头更疼了！

    因为赵天麟的战败，朝廷的压力已经很大了！他这个兵部尚书正在抽调筹集一切可以送往前线的物资。结果现在越州来了这样一份八百里加急的紧急公文。

    如果可以，李澄光都不想拆开看其中的内容。

    越州刺史府代表着越州最高行政机关；越州都督府代表着越州最高的军事机关；越州宣抚司代表着越州专司对付东瀛倭寇的机关。

    现在这三家联合行文，还是八百里加急，能有什么好事？！

    李尚书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越州不要出事，随后缓缓拆开了这封公文的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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