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穿过风暴

    暴风雨穿过前甲板，击打在帆布上发出扑扑扑的声音，水花正一级级沿着阶梯像瀑布一样流下来。</br>　　方鸻穿过船舱来到甲板上，打开舱门，一股子冷风直钻入他脖子里，暴雨与风声扑面而来，夹杂着水手的号子。</br>　　空气中弥漫着水汽，船体正在云层之间缓缓发生倾斜，四面八方皆是昏沉沉的云墙，仿佛天地颠倒了过来。</br>　　直到一道明亮的电光将一切照亮，云海之间白茫茫一片，方鸻仰头看到前方一座上百米高的云崖，正带着一种不可匹敌的气势向着这个方向压了过来。</br>　　这是他头一次经历这个世界的风暴，它似乎比地球上的风暴强大几倍。</br>　　布丽安公主预计之中的这一场风暴终于在一天一夜之后抵达，降临在贝里奥号所在的这片海域之上。</br>　　庞大的风暴速度极快，以每小时上百公里的时速追上了这艘船，并向着整个芬里斯岛南方横扫而去，但由于它庞大的体积，海员们预计至少也要一周以上时间才会彻底平息。</br>　　这里才仅仅是风暴的边缘地带，但放眼望去，远处云层与云层之间已经穿梭着可怕的闪电，其中任意一道都足以将贝里奥号撕个粉碎。</br>　　传说中闪电是厄契斯手中的长鞭，那是一位上古神祇，掌管着闪电与风暴的力量，而今关于它的传说已经很少，但一些地方的水手们依旧信奉这位古神，他们坚信风暴就是这位神祇愤怒的吐息。</br>　　云海之中似乎也的确正孕育着一位神祇的威能。</br>　　狂风在云层之上流动，卷起上百米高的云山云崖，让整个天地缓缓倾斜着，带着成吨的水汽与冰雹，向着船头劈头盖脸地砸来。</br>　　船身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仿佛随时都会不堪重负散架，听得人头皮发麻。但方鸻一旁的老水手则优哉游哉地叼着烟斗，告诉他根本不必担心，这才不过是小儿科而已。</br>　　小儿科？方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以为自己遇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大风暴。</br>　　“和我在奥述外海见过的那些风暴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何况这才是风暴的边缘地带。”</br>　　老水手告诉他，一场风暴对于经验丰富的海员与领航者来说，真正的威胁来自于狂暴的风元素形成的剪切风与乱流。</br>　　那才是‘看不见的威胁’。</br>　　横风撞击在船身上，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倾覆，而乱流涡之后往往会形成升力断带，一旦陷入其中便是万劫不复。</br>　　更不用说还有那些隐藏的雷雨云，在风暴之中就算是最老练的航海士也有可能误入雷雨区，雷雨区中蕴涵的危险是外面几倍之高。</br>　　“抓稳了，年轻人，”老水手灰色的眼睛似乎都淹没在纵横交错的皱纹之间，吆喝了一声，用布满裂口与老茧的手抓住缆索丢了过来：“准备迎接横风。”</br>　　方鸻赶忙接过抓稳，贝里奥号巨大的船体忽然之间猛烈地一晃，整个船身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像是要散架一样，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br>　　横风过后，贝里奥号前方的云层下忽然出现了一道数十米宽的断层带，云层分开之后下方似乎是一个布满了闪电的旋涡。</br>　　幽深的旋涡底部仿佛通向地狱的尽头。</br>　　“断层带！”</br>　　“左满舵——！”</br>　　在传令官的喊声中贝里奥号船身缓缓倾斜。</br>　　水手们喊着号子有条不紊地拽着缆索：</br>　　“加把劲，哟嘿！”</br>　　“铁烛湾的金琴酒，哟嘿！”</br>　　“加把劲，哟嘿！”</br>　　“娇俏可人的姑娘们，哟嘿！”</br>　　在水手们的号子里飞空艇最终横过了来，险之又险地贴着断层带上的云层飞过去。当然感到险之又险的其实也只有方鸻一个人而已，他身边的老水手就一脸的淡然的样子。</br>　　后者丢下缆索，反过烟斗来在栏杆上敲了敲，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边，喃喃道：“这场风暴只怕会穿过整个芬里斯北方。”</br>　　“那意味着什么？”方鸻抹了一把冷汗，只是冰冷的额头雨水滑落，身上早就被水浸透，也分不清楚哪是水哪是汗。</br>　　他这才明白过来，在空海之上航行并不是那么简单一件事情，这里的空海与地球上的海洋一样危险。</br>　　它一旦陷入狂暴之中，展现出的力量甚至更胜一筹。</br>　　要想征服这样一片海洋，除了一艘可靠的船之外，还得有经验丰富的海员与水手。方鸻看了看面前这个老水手，实在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锻炼出这样的大神经。</br>　　“贝里奥号是一条货船，没有在暴风雨中航行的能力，我们可能要前往这里北方的一处避风港等待风暴过去。”</br>　　“要等多久？”</br>　　“兴许是一周，兴许是更长时间。”</br>　　方鸻知道老水手说的那个锚地。</br>　　云层海是位于南北考林大陆，埃尔德隆与塔伦数片浮空大陆群环绕之下的一片半内海。</br>　　而在这个内海的中央，就是芬里斯岛。</br>　　这座不大不小的岛屿上有一位闻名考林—伊休里安的统治者，一头据说是富可敌国的绿龙，同时其还是考林—伊休里安工匠总会的名誉会长之一。</br>　　而岛上的山脉也以这头绿龙而得名，不过一般过往的水手只简单地称之为绿龙山脉，山脉东西走向，更靠近岛屿的北端，因此芬里斯岛上北方地势陡峭，峡湾遍布，而南方则较为平坦，孕育着森林与河滩。</br>　　在绿龙山脉的东端，有一处名为金湾的锚地，布丽安公主早就和他们说过，船有可能要在那里停靠。</br>　　而金湾与芬里斯岛的行政首府云层港一东一西，是这座岛上唯一两处有人类聚居的城镇。</br>　　高耸的绿龙山脉遮住了风暴南下的途径，绿龙山脉的南方可能并未受暴风雨侵袭，而云层港有直达王国首都的班船，因此从陆路前往云层港也成为了他们的一个选择。</br>　　贝里奥号在暴风雨之中穿行，又经历了几次惊险的状况。</br>　　大约半个钟头之后，这艘货船才摇摇晃晃地穿过云雨区，将暴风雨甩在了而后面。但厚重的云层仍旧在船舷一侧，云层之间不时闪过电光，船只是暂时与风暴擦边而过，不出意外它很快就会将这一区域完全笼罩其中。</br>　　但无论如何，此刻四周的云海变得稍稍平静了一些，只是天上仍旧下着淅淅沥沥的下雨。</br>　　老水手这才披上风衣，带上帽子，回过头眯着眼睛对他说道：“怎么样，年轻人，我的船还过得去吧？”</br>　　方鸻闻言微微一怔：“您的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