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度启航

    在当日艾尔芬多的那场宴会上发生的一切来得及传开之前，七海旅人的众人便做好了再踏上征程的准备。</br>　　而西林-丝碧卡伯爵与安德大师最终还是采纳了方的意见，选择另觅他人作为蔷薇工坊的继承人。当然这个‘另觅’本身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自罗林离开之后，剩下的林恩显然还差了那么一些意思。而伯爵大人自己，似乎也有了培养一个继承人的意思。</br>　　毕竟他今年正好才四十八岁，在艾塔黎亚这个年纪还算得上年富力强。</br>　　至于方在议会留下的精灵遗产，也给他换回了不少好好处，其中就包括了那枚妖精之心。而他向西林-丝碧卡伯爵等人许下的承诺，其实也还有另一层意思。</br>　　他在征求了希尔薇德与唐馨的建议之后，虽选择离开艾尔芬多议会与蔷薇工坊继承权的瓜葛，但绝非不管不顾、撒手一走了之。毕竟他在梵里克事件之中出力甚多，自然不能白白放弃在尼可波拉斯一战之中的影响力。</br>　　否则在外人看来，还以为他这是退让与软弱，更进一步得寸进尺。</br>　　他提出这一建议，有了源源不断向艾尔芬多议会提供技术支持的能力，也就有了牵制议会的手段。古代炼金术的课题如此诱人，在这个蛋糕的划分之下南境的炼金术士自然而然会作出选择。</br>　　同时他又游离于议会之外，杜绝了身陷其中、成为他人攻讦目标的可能性，可以说立于不败之地。</br>　　有了这一层关系，议会对于他，对于希尔薇德，便有了利益联系。盟友与盟友之间感情往往不能长久，并主导一切，但利益往往可以长时间地持续下去，并使双方关系更加紧密。</br>　　而如此一来即便是有类似于普德拉这样的人，要再一次重现当年对艾伯特家那样的事情，但眼下议会与南方贵族也不得不考虑一下广大炼金术士们的意见，不会免投鼠忌器。</br>　　这样，七海旅人也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甚至即便不身在梵里克或是南境，也一样反过来可以借用议会的力量。</br>　　这便是方所谓的‘饵’。</br>　　不过不同于往昔的是，这个计划的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只是希尔薇德、唐馨、巴金斯与大猫人帮他完善了一下细节而已。计划的成功也让方大受鼓舞因为这意味着他，甚至‘七海旅团’从受人摆布的棋子向棋手迈出了重要的一步。</br>　　而其后便是妖精之心的送抵。</br>　　这件方早已闻名，却一直不得一见的希尔薇德外祖父与其父留下的技术遗产，在送至灰岩先生的平台之上后，才让众人一睹其真容。</br>　　它被放置在一个巨大的容器之中，打开漆成黑色的金属盖子之后，便可以看到那璀璨夺目的主核心水晶。其大约有三米多长，一米多宽，被小心翼翼地裹在一层充棉的绸子之内。</br>　　水晶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五光十色地晶体结构用大大小小的铜质管道约束着，其内部刻画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炼金术法阵，使之已失去了本来的面貌，通体更像是一个用以描绘层层叠叠炼金术公式的容器。</br>　　而其表面复杂的机械部分，则用上了各类方可以历数出来的、最为昂贵的材料精金的结构主体之上，以传导性最良好的秘银用作魔法引路，只宛若金色天空之上的银色光路。</br>　　而龙鳞用作魔力绝缘物，同时起内垫层的的作用，包裹着下面用妖精合金打造的传动装置。就算是最为廉价的铜，也并非通常可见之物，而是炼金术大师再三淬炼之后的附魔产物。</br>　　最后，再覆以一层昂贵的魔法黑木作为外壳，以与舰体的魔力传导相容。</br>　　这巨大又精巧的装置，才让方真正见识到了顶尖炼金术产物的奢豪。因为其上每一个零件，皆不是为了观赏性或者是炫耀而生故意为之，而是有其必要之处。</br>　　可以说这已是最‘简朴’的设计，只是为了符合其高得令人咋舌‘指标’，才不得不如此而已。</br>　　看到这个东西，方不由看了看一旁的舰务官小姐，想到自己曾经夸下的海口，不由有点脸红。</br>　　‘妖精之心’只是这件炼金术作品的名字，但它实际上正是舰用型魔导炉最核心的部分，主引擎与水晶核心。它如此复杂与精密，造价高昂，然而也只不过是浮空舰上诸多大型设备之一而已。</br>　　他当年年少无知，居然一口应承下来造出一条浮空舰，但看到这舰用型魔导炉的一刻，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br>　　浮空舰的建造，是艾塔黎亚炼金术有史以来最庞大的系统工程之一，丝毫也不逊色于昔日的巨构装体或者是龙骑士，甚至在一些领域上还有过之。制造一条六级的护卫舰，至少也需要一个船厂数百工匠的通力合作，需要在数个大工匠的主导之下完成，其中无以计数的资金投入，这岂又是夸夸而谈？</br>　　七海旅人号虽然是一条概念船，但与之大同小异，从这水晶之上便可见一斑。</br>　　不过所幸机缘巧合，自这件妖精之心起，他手上也汇聚起一些实力，使得‘建造一条浮空舰’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似乎也并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而已。</br>　　它第一次显得有些清晰可见了。</br>　　希尔薇德葱白的指尖在水晶上轻轻抚过，略微有些出神。然后少女回过头来看着方，眼中亮晶晶的，虽未开口，但还是看得方心中一跳他从对方眼神深处，看出了庆幸与感激。</br>　　或许是庆幸自己选择了对的人。</br>　　与那种微小的感动。</br>　　只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此刻已经用不上感谢这样的话语罢了。</br>　　当然妖精之心也还并不是真正的完成状态，那只是银之塔的诸多遗产、关于妖精龙骑士的种种奇思妙想之一，从罗真往下，西林-丝碧卡家族的每一代工匠大师，向其中倾注心血这其中就包括希尔薇德的外祖父。</br>　　这些大师们已实现了这个设计之中的大多数构想，它现在唯一欠缺的，是一台可以容纳它的魔导炉，与一枚与之相匹配的龙魂水晶，与妖精龙魂。</br>　　只是偏偏这三者，方皆具有。</br>　　其中龙魂水晶与妖精龙魂自不必提，塔塔本来就是银之塔妖精龙骑士计划之中的重要遗产之一七个现存于世的妖精龙魂之中的一个。而且事实上妖精龙魂至今是否还有七个存在，对此塔塔也并不能提供肯定的答复。</br>　　但至少，眼下就有一个在他手中。</br>　　而黎明之星留给他的妖精之金，再加上红叶送来的一批秘银，也让舰用型魔导炉的制作有了物质基础。至于方设计舰用魔导炉的思路，则来自于海恩-帆姆，那正是可以容纳无属性水晶的最佳设计。</br>　　同时具备了这三者之后，‘七海旅人’号最核心的部分，便成为了触手可及的真实存在。</br>　　当然，一台魔导引擎驱动的浮空舰，可以想象那只是一条袖珍的小船。但有了一次成功的设计经验之后，剩下的便已只是材料与资金的积累问题而已。</br>　　秘银、精金与龙鳞，各类珍贵的魔力水晶固然罕有，但在广袤的云海背后，总存在一切的可能性。</br>　　何况再袖珍的浮空舰，那也是浮空舰至少也比灰岩先生身后这平台大得多了。</br>　　离开梵里克之前，总是有许多琐碎的事情，让人分不开身，只是方总还没忘了自己与云层港的主教还有一个约定。</br>　　于是在离开的日期到来前的第三天，他再一次见到了对方的仆人，在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的带领下，他在艾尔芬多广场外的一处咖啡馆内与这位老主教见了面。</br>　　那个地方正好是唐馨与艾小小入住的旅店的正对面，方记得不久之前自己还在这里临时传授了ragnarok的崔宇与dill古代炼金术，并帮他们在那场比赛当中拿到优胜。</br>　　他还记得当初那个有些发福的中年老板，而对方显然也认出来他，有些惊喜地向他问道：“艾德先生还记得欠我一个签名吧？”</br>　　方这才记起这档子事情来，他当时答应对方，若是拿到冠军，便留下签名。不过比赛结束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一时之间也将这件事抛诸脑后。</br>　　不过对方既然问起来，他也乐于完成自己的承诺。那胖乎乎的老板拿到他的签名，乐呵呵地表示要好好保存起来，这可是拯救梵里克的年少英雄的签名，指不定以后就会成为传家之宝。</br>　　方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在那里等了好一阵子的提里奥安主教也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老人似乎是一如既往地沉静，抬了抬眉毛，用充满睿智的目光看了看这个年轻人。</br>　　然后他才开口道：“艾德先生一定对托拉戈托斯的事情非常好奇？”</br>　　方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开门见山，不由点了点头。</br>　　他的确十分好奇托拉戈托斯的经历。</br>　　他只从有限的信息之中，早已得知那头传奇绿龙诞生于芬里斯的地下，但又避免了与自己所有兄弟姐妹相同的下场，它似乎与那位蜥人的黑暗神达成一个协议，从而得以离开芬里斯岛。</br>　　它离开芬里斯之后，展开了一段长达数百年的游历生活，它去过艾塔黎亚的许多地方，甚至可能前往过第二世界，并留下了许多传奇的经历。它正是在这段日子当中，与钢眉矮人、与精灵皆结交下非凡的友谊，而那之后才又回到芬里斯。</br>　　回到芬里斯的它，已经成为考林伊休里安最著名的一头龙，并拥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甚至连考林伊休里安的主宰，也认可托拉戈托斯在芬里斯的统治，它在云层港成为当地的守护者，历史长达一两个世纪之久。</br>　　方只知道，对方回到芬里斯之后，后来又离开过芬里斯几次。其中最后一次，便是前往诺格尼丝，从奥述帝国手上劫下了蜥人神的‘神之躯’，并将之藏在战蜥人手上。</br>　　那一次离开，便引发了十三年前的拜恩之战，而‘神之躯’，后来也由听雨公会带回芬里斯。可以说这一事件，正是芬里斯后来一切灾难的开端。</br>　　但除此至外，他对这头传奇绿龙的更多经历，便所知不详。</br>　　甚至对方最终陨落于依督斯，是否真的死于罗林之手，还是另有隐情，他也不得而知。</br>　　不过听老主教这么说，方还以为对方要和自己详细讲讲这头传奇巨龙的来路，以及对方在依督斯的死是否真的属实。但没想到老人只不过稍稍提及此事，然后话锋一转提到托拉戈托斯在前往诺格尼丝之前，曾经还前往过宝杖海岸一次。</br>　　这个信息虽然有些无头无尾，不过还是引起了方的注意。因为关于宝杖海岸，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无论是古塔西面那严寒的国度，古君猎手，还是那反反复复出现在他视野之中的罗格斯尔家族的奔狼徽记，尼可波拉斯，拜龙教，似乎皆与这个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br>　　但关于此，老主教又说起另一件事来：“芬里斯的灾难之后，我们一直在关注地下黑暗力量变动的情况。但有一些事情我们并未对外提及，在你离开之后，芬里斯地下的黑暗力量其实并未消弭，反而异常活跃了起来。”</br>　　方闻言吃了一惊。他身上的金焰之环，当时吸收了那蜥人黑暗神的一部分力量，可那之后对方究竟是死是活，还是彻底沉寂下去，其实他也不得而知。</br>　　他事后也打听过关于云层港的消息，但所得并不多。除了有人传闻，芬里斯事件当中巨大的地震伤及了芬里斯岛的根基，导致岛屿现在正在保持每年几米的速度缓缓下沉。</br>　　老主教看他神色，又道：“你猜得不错，所谓地震伤及根基的说法，正是我们主动传出去的。为的是尽快转移芬里斯岛上的人口，因为芬里斯岛真正下沉的原因，其实正是因为其内部黑暗力量的再度活跃。”</br>　　“怎么会这样？”方忍不住问道。</br>　　但老主教并不作答，只默默看向玻璃橱窗外，布满老年斑的脸上，皱纹纵横交错。过了一会，他才回过头来，开口道：“在我们离开芬里斯南下之前，占星术士们公布了一个新发现。”</br>　　“他们观察到考林伊休里安东面的天空上出现了一颗新的星辰，这星辰过去是从未存在过的，就像是凭空生长出来的一样。而按你们的分类方法，其视星等六等，非常微弱，光芒青白色，占据东南天空，在蛇后座的左下角的位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