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何为正义？ VI

    “他们的数量变多了。”</br>　　“不意外，他们联盟的人一早就派人来提醒过，会有一些人加入他们。”</br>　　巴德-黑羽缓缓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链甲衫哗哗轻响，厚厚的鸦羽披风下，肩甲上折射着一缕火光。那遥远的光芒正来自于镇上，骑士聚起浓密的眉毛，那个地方位于森林的边际之外，在他深邃的目光之内远得只剩下一点光斑而已。</br>　　他出了一口气，看着白色的雾气升腾融入夜空之中，“不过都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尼可波拉斯的小老鼠们，还有一些不成气候的入侵者。”</br>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发起攻击，看守者阁下？”一旁的骑士问道。</br>　　“等到天亮，与宪章城过来的人合兵一处，我们就发起进攻——”</br>　　但话音刚落，他眉毛忽然轻轻一扬，不禁停下手中收起望远镜的动作，又重新将其举起来，双手紧握着，放在眼眶边。他眯起眼睛，向着黑暗之中火光的方向看了看，口中发出一连串的咕哝声，眉头紧紧皱到了一块。</br>　　骑士们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而巴德-黑羽已经回过头来，伸出右手向众人一挥，怒吼道：“灰鸮镇有动静，去找魔法师们过来！”</br>　　咆哮之声像是穿过了风雪，令森林之中黑沉沉的营地霎时之间活了过来，身披厚厚长袍的巫师们正掀开门帘，成群结队而出。年迈的巫师长穿着一件深玫瑰色的长袍，双手捧着一只水晶球，分开人群而出，来到巴德-黑羽的面前。</br>　　他先行了一礼，才道：“侦测魔法显示，的确有数支人马离开了镇上，看守者阁下。”</br>　　“数支人马？”巴德皱了一下眉头，“数支人马是多少人？”</br>　　片片鹅毛大雪落下，立在雪中巫师们显得有些面面相觑，这可不是他们的擅长。</br>　　巫师长灰色的胡须在寒风中抖了抖，沉稳地答道：“侦测魔法办不到那样的事情，看守者阁下。”</br>　　巴德-黑羽轻轻点了点头。</br>　　“放出斥候。”</br>　　“去让工匠们出列。”</br>　　在低沉的号令声之中，穿着灰黑色斗篷的斥候，正如同阴影一样四散而出。</br>　　这些人大多数受雇于鸦爪圣殿的雇佣兵，赏金猎人，皆是熟练的眼线与探子。远远雪地之中一片灰蒙蒙的斗篷，在拖过低矮的灌木林之后，很快没入了漆黑的山林之中。</br>　　但斥候头顶之上，一个巨大的方阵，正从树冠层之上飞掠而过。他们偶尔仰起头，只看到丫枝之间一闪即逝的铜色光芒，那从构装体之中伸出的金属薄翼，上下震颤，带着轻微的声音远去。</br>　　营地之内，工匠们用不高的声音汇报着位置与坐标，并举起手来。第二批发条妖精正缓缓升起，悬停于半空中，并在他们手势指引之下，一只接着一只升入夜空。</br>　　另一些人抬头，注视着那个方向，风镜内反射着冷冽的光芒。他们穿着黑色的大衣，衣领之上多半看不到星形的徽记，只有一枚象征着炼金术士的衔尾蛇胸针，垂在领口之下，那胸针上还用刀深深地刻了一横。</br>　　选召者们将‘妖精之墙’的战术发扬光大。</br>　　但那已经近十年之前的事情，而今这一战术在这真正的战场之上，早已成为标准之一。在战场之上成体系地使用工匠团，已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在有一定建制的军队之中，这是最起码的要求。</br>　　巴德皱了一下眉头，那些一盘散沙的异界来客大约还习惯于他们的小团体之间的战斗，与自作聪明，但却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战争。</br>　　……</br>　　“有我们对面的指挥者的信息么？”</br>　　问这话的人是爱丽莎。</br>　　砂夜看向桌上，显得有些忧心忡忡。铺在那儿的羊皮纸，边缘微微卷折，投下一道浓墨——标注的红色的笔墨沿着崎岖的表面延伸，穿过灰色的山脊线，与森林的边缘。</br>　　一页半透明的光屏悬浮在她面前，上面登陆的是她社区的账号。在不久之前，她曾经用这个ID发过一个帖子，而今这个帖子已经足以令北境的形式天翻地覆起来，那个ID也为人们所牢记。</br>　　她指尖在那虚浮的光页上停留了片刻，但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在‘发送’按钮之上点下去。她收敛了目光，回过头去。</br>　　正拿着笔伏案在地图上勾画的希尔薇德感受到两人的目光，抬起头来，用无名指轻轻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银丝边儿眼镜，思索了片刻，答道：“鸦爪圣殿的日常事务与教义由掌控牧首、教士负责，但他们与灰骑士是两个体系。后者负责军事行动与武装镇压，同时还是裁决者，在一个地区，通常由一名高阶骑士，或者骑士长负责。”</br>　　“但这个级别的军事行动，或许对方会派一位看守者来指挥。鸦爪圣殿一共有四名看守者，巴德-黑羽，大骑士，德拉贡-灰爪以及霍克-血眼，还有一名猎魔人，阿特拉-长角。”</br>　　“这几个人的名字都挺古怪的。”</br>　　希尔薇德笑了一笑：“他们的姓氏应当都不是其本名，都是教名一类的。”</br>　　“那希尔薇德，”爱丽莎问道：“你认为这四个人中谁会是对面的指挥者？”</br>　　希尔薇德看向一旁：“塔塔小姐对此了解得比较深，你或许可以问问她。”</br>　　跪坐在一本厚厚的编年史上的妖精小姐放下手中的茶盏，用一种安静的语气答道：“是巴德，他平日里负责北方的事务，这一带正是他的管辖范围。”</br>　　“那又是个怎么样的人？”爱丽莎又问。</br>　　“性格谨慎但勇武过人，是个典型的军人，没人知道他出身，但我推测这样的人多半是贵族骑士出身的。”希尔薇德想了一下，接口道。</br>　　“真是棘手的对手呢。”</br>　　砂夜看着两人，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到了这时候，两人还能如此镇定自若。</br>　　她自问也是大公会出身，可包括塔波利斯的大部分人在内，许多人都对于这个世界真正的战争并没有什么概念。彩虹同盟与弗洛尔之裔之间，在一年之前倒是有过一场长夏之战，可他们多是以边缘人的身份参与的。</br>　　塔波利斯方面的决策者，那位银币女士算一个，前会长算一个，其他人根本进不去彩虹同盟的核心决策圈子。</br>　　一场战争与团队之间的小打小闹是截然不同的，他们这些人中有几个人又有指挥军队作战的经验呢？</br>　　但她却知道，眼下的全盘作战计划，皆是有面前这位言笑晏晏的贵族小姐一手制订的。</br>　　她究竟是谁呢？</br>　　砂夜微微张了张口。而希尔薇德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一样，回过头来，向她问道：</br>　　“有什么问题么，砂夜小姐？”</br>　　……</br>　　“巴德-黑羽，大骑士，三十三级，鸦爪圣殿四大看守人之一，地位仅次于渡鸦之子之下。”</br>　　“他实力不是四大看守者之中最强的，但绝对是最擅长指挥之人。鸦爪圣殿令他在北方看守，应当正是看中了其的军事能力，以方便对抗龙兽入侵。”</br>　　“从古塔港，宪章城各个方向上来的灰骑士少说也有一万人左右，不要说指挥官还有两把刷子，这么多人就算是填，也把灰鸮镇给填平了吧。”</br>　　“他们本来就是不自量力。”</br>　　“什么不自量力，炒作而已，等着瞧好了，这些人很快就会灰溜溜逃出灰鸮镇的，到头来倒霉的还不是那些难民。”</br>　　“楼上可别带节奏，连海之魔女弥雅都支持他们——”</br>　　“得了吧，弥雅自己都自身难保了。”</br>　　流浪的马儿轻轻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在黑暗之中注视着那荧荧发光的屏幕，来自于北境的消息已经彻底打乱了他的作息，不过他看了半夜，社区之上也是这些争执不休没有营养的内容。</br>　　关于鸦爪圣殿的四位看守者，一早就被这些人扒出来了，看守者的身份不算什么秘密，信息都是现成的，社区上讨论的人们不过是汇总而已。其实要说细节，他掌握的信息可能还远比这些人更多。</br>　　他长长地伸了一下腰，社区之上推断灰骑士会在第二天早上发起进攻，他自己差不多也是这个判断。看起来今天晚上不会再有什么多余的信息传来了，人们更多地还在讨论艾尔帕欣三女神显圣之事，流浪的马儿隐约感觉那可能与当下此事有关，但一时之间又拿不到更多的一手消息。</br>　　他有点百无聊赖地最后看了社区一眼，正在心中犹豫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等明天早上的消息。还是干脆继续熬一个通宵，等到事情有转机为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