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条线索

    德里克艾尔伍德轻轻敲了敲灾害调查办公室的大门，才发现门并没有上锁，这个穿灰风衣的人类男人干脆一把推开这扇厚实的精灵橡木门，推门而入。</br>　　他抬头就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面气质卓然的精灵学者，对方正穿着那一身惯有的黑色编银丝的学者长袍，手持羽毛笔，坐在铜质的机械星象仪与厚厚一摞书之间签署文件。</br>　　卡兰迪尔只凭推门的轻重声，就知晓是自己老友到访，他抬起头，看到男人脸上的短须，忍不住笑了笑，“看来从拉文瑞尔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也没能磨平你的性子，我的朋友，我以为你至少会先去刮个胡须什么的。”</br>　　“我可没有你那么多时间，”德里克将一叠资料丢到他桌子上，“作为你可怜的短寿的凡人朋友，至今已经走完了自己人生的一半，我如果要先去刮个胡子，那至少也要浪费掉我剩下人生当中的五十万分之一光阴；而我睡一觉的功夫，我的人生可能又缩短了四万分之一，听起来很多，但实则很少――尤其是和精灵相比。”</br>　　卡兰迪尔微微一笑，“放心，等你长眠的那一天，我会在你的墓志铭上刻上这一段的，以警醒后人。”他看向桌上那一摞纸，问道：“这又是什么？”</br>　　“尼安洛特那边传来的情报，这是和灰树有关的，你可以看，”德里克答道。“不过你最好是放在后面看，因为过来之前，灾害防治部门给了我另一份文件。”</br>　　他从那摞文件下面抽出几页，丢到精灵学者面前，“不久之前发生在港口内的灰枝之灾，产生了精英级灰枝，在它蘖生的分枝附近，出现了树影――”</br>　　他停了一下，“还是两头。”</br>　　“这我知道，”卡兰迪尔点点头，“现场有些特殊的情况，这条信息是一个叫暗鸦的圣选者上报上来的，他隶属于银风守望者，应当可信。与这条情报一道送上来的，还有这东西――”</br>　　他抬起握笔的手，以羽毛一端点了点一旁一张枯死的树皮。</br>　　“圣白树心？”德里克伸手拿起那东西，仔细端详了一下。</br>　　虽然这举动理论上有些不合规矩，这件证物由证物保管处的人专门送来，理论上只应经由他手，不过卡兰迪尔看了看，并未出言提醒。</br>　　门外再一次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请进。”卡兰迪尔发言许可，然后才看到自己窈窕的女助手推门而入，抱着一捧文件走进来。</br>　　这位精灵女士看到德里克手上的圣白树心，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正要出言提醒自己的上司证物相关的规矩，但卡兰迪尔已经先一步从德里克手上拿过那证物，并放到一旁。</br>　　“这不合规矩，德里克。”他提醒道。</br>　　“哦，”德里克点点头，“下次早点提醒，早上好，莉莉瑟尔小姐。”</br>　　精灵小姐没好气地看着这两个人。</br>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她冷冰冰地答道。</br>　　“哦，那是因为我还没吃过午饭，”德里克答道，“我没吃午饭之前都是上午，要不待会我邀请您一起去共进午餐？”</br>　　“谢谢，不用了，”莉莉瑟尔板着脸回绝：“我已经吃过了。”</br>　　德里克看着卡兰迪尔翻动精灵小姐送来的那些文件，问道：“现场只有那个银风守望者的人？”</br>　　“还有他的同伴，”卡兰迪尔‘哗啦啦’翻过几页，忽然他停下来，有些意思地道，“喔，这里还有个有意思的小意外。”</br>　　“怎么？”德里克伸头去看。但精灵小姐伸手挡住他视线，目光不善地看着对方，卡兰迪尔只好陈述道：“其实现场也有圣女会的成员。”</br>　　“圣女会？”男人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短须，“我猜她们一定和这个案子没关系，要不然不会这么悠闲地坐在这里和我说话。不过你怎么会特地提到她们，如果她们真和这件事没关系的话？”</br>　　“的确，”卡兰迪尔点了点头，为自己的老友的敏锐而感到赞许，“这个案子和她们无关，这块圣白树心另有来历，不过关于这位女士，有些有意思的事情。”</br>　　“好了，别卖关子了，老朋友，”德里克有些不耐烦起来，他看向精灵女助手，“莉莉瑟尔小姐，要是我可以听的话，不妨直接告诉我。”</br>　　莉莉瑟尔没好气地哼一声。</br>　　“这位叫做……梅瑞尔星光的独角兽少女，前后出入过多个灰质蔓延的区域，在灾害之中一共处理了二十四处灰枝之灾。”卡兰迪尔目光盯着翻开的那几页文件，颇为有趣地说道。</br>　　“多少？”德里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地问道。</br>　　“二十四处，你没听错，”卡兰迪尔答道，“这是她们自己上报上来的数据，工作人员也核实完成过，要不不会送到我这里，此外还有一片虫灾。”</br>　　“我没记错银风港可没有这么一位杰出的独角兽少女，”德里克问道，“是那位圣女冕下亲自来了，还是这位梅瑞尔女士其实是公主殿下的化名？”</br>　　“都不是，她们是土生土长的银风港人，”卡兰迪尔看完那资料，轻轻合上，“据说是有人帮了她们，但那些人自愿放弃在报告上挂名，也就是自愿放弃了积分，按规矩上来说，这笔贡献应为圣女会所有――”</br>　　德里克扬了扬眉毛，他虽然对议会上层的争权夺利不感兴趣，但也意识到什么。</br>　　“那帮老东西要头痛了，他们拼了命地打压圣女会，结果出了这么一遭。”他耸了耸肩，“不过圣女会雇人帮她们干事，也不太地道，这算不算钻规则的漏子？”</br>　　“说来出现了两只树影，却没出什么大乱子，想必也是对方的手笔，这些人实力不俗啊，”他想到了一点，“谁指导她们这么干的――”</br>　　“不知道，”卡兰迪尔轻轻摇摇头，“只是这两件巧合发生在一起，我猜多少有些联系，你要是感兴趣，大可以去调查一下，记得把结果告诉我。”</br>　　德里克看向一旁的圣白树心，“比起那个来，我更在意这个东西，银风港的每一株圣白橡木都是独一无二的，要查出它的来历应当不难，除非它是来自于外面的。”</br>　　“它并非来自于外面，”卡兰迪尔也看向那边，“不过它的来历有些特殊。”</br>　　“有多特殊？”</br>　　“和不久之前发生的另一个案件有关。”</br>　　……</br>　　梅瑞尔看着公告板上的数字，幸福得有些想要昏迷过去。</br>　　众人围坐在一间宽敞的酒吧的沙发区内，松软的驼绒沙发让人轻飘飘有些放松，前方的小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酒品。舒适的沙发区区正对着粗犷的橡木与坚硬石材构成的吧台，上方高悬着一枚巨大的信息水晶。</br>　　此刻水晶上正投下一道光幕，上面跳转着最近有关于灾害与处理的信息――一些细枝在港口北面蔓延，但被当地的公会及时处理；而另一根普通的灰枝生长在法师区，但没造成太大灾害。</br>　　这些都是月前的信息，最近的当然还是几天之前发生在港区的事件，一株精英灰枝忽然蘖发，并导致了港口卫队与当时在附近的许多公会都被卷入事件之中。</br>　　最后由龙血骑士团击毁了灰枝，翦除了灾害，而其他各大公会、冒险者协会甚至是工匠协会派出的人员在这场灾害之中皆有不俗的表现，但要论最亮眼的还数圣女会――</br>　　由于方出手相助，梅瑞尔没好意思坦然接受这功劳，因此在公告上隐藏了自己的名字，上面显示的是一支来自于银风港圣女会的队伍，在灾害之中及时翦除了大多数灰树分蘖的分枝。</br>　　并且议会认为她们发挥了重要作用，要予以嘉奖云云……</br>　　爱丽莎正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并向众人陈述道：</br>　　“……树影是一种三十二级的灰质蘖生物，通常会与精英灰枝伴生，但一株精英灰枝旁一般也只会有一头这样的怪物，至于它的分枝旁更不可能产生足以让树影蘖生的灰质浓度，除非有人人为影响……”</br>　　“灰枝之灾是圣白巨树上蔓延的‘死疫’的次生灾难，而灰枝本质上是圣树的死芽，所以与圣树本身相关的一些产物，也会对灰质灾害产生影响，圣白树心就是其中之一。”</br>　　“三大灾害之中的尼尼梅尔，就是有人用泰拉卡树种催生的，虽然还不太清楚那枚枯萎的树种是从哪里流出的，又是什么人催生了灾害，但这一次出现在银风港的圣白树心和树影，多半与之有关联――”</br>　　她轻轻合上资料夹，才将目光投向方。</br>　　这家酒吧是属于星与月之塔的财产，由星辰之环和调查学会共同所有，本来方是打算直接离开这座港口的，但又因为许可的事情不得不滞留下来。</br>　　他从那些赏金猎人那里得知了关于调查学会的事，才想来看看能不能寻一个机会与之合作，又加上银风港灾害之后，圣女会的几位女士提议要款待一下他们这些客人们，因此才选择了这里。</br>　　“为了银风港的劫后余生，”帕帕莫女士跳到了桌子上，举着一杯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流光酒，尖声尖气地高喊一声：“――干杯！”</br>　　邻桌传来一阵友善的笑声。</br>　　就好像这座港口真的灾后重生一样，人们起哄地举起杯子：“干杯！”</br>　　“但事实上，”诗人小姐用羽毛笔如实描述道：“那支灰枝还没影响到三分之一个码头区，和二分之一个林风区，即便它发展壮大，最多也只能毁了银风港的十六分之一。”</br>　　“在意那么多没好事，天……马蒂尔小姐，”帕帕拉尔人对她说道，“再说他们真要心安理得，何必让我们到前面去出生入死，让那些贵族老爷们上前线好了。”</br>　　“就是。”人们起哄道。</br>　　“带领龙血骑士团杀入最中心区域的就是银风港议会的下议院议长，艾德蒙雷诺爵士，与与他同行的三位议员，”崔希丝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即你口中的贵族老爷。”</br>　　当然她声音很小，没让旁人听了去。</br>　　只有姬塔拿起一只雪花一样的松饼，尝了一下，甜，忍不住眯起眼睛，分了一丁点给一旁其他人看不到的妮妮。</br>　　小家伙也被甜得直摇尾巴。</br>　　妖精小姐一个人品着茶，靠在一堆曲奇饼干堆成的小山下面，并不受外界所打扰。</br>　　而方正在与夜莺小姐、梅瑞尔交谈，他才刚刚从精灵少女口中得知，学会对外审核十分严格，几乎不可能让一个无根无底的外人加入调查队。</br>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梅瑞尔又轻声说道：“但要是艾德先生想要调查灰质的事，我说不定可以帮你们从中推荐一下。”</br>　　在灰枝之灾解决之后不久，方就告诉了他们其实自己并不是埃里昂德菲林，只是在港口时被人认错，因为当时情急不容解释，他才将错就错。</br>　　由于当时的情况几个赏金猎人亲眼所见，后来回想起来好像也诚如方所言――再加上他还出手救了他们一命，因此众人轻易就相信这番说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