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流逝的时间

    天师府内，老张天师与王一如唠家常在那聊着。</br>　　一老一少似乎都忘了原本的目的。</br>　　“天下大同啊，确实，先贤就曾提过这个想法，可自周八百年到如今，这都只是一个想法，从未落地。若如今你和之维所走之路是正确的，那我们呢？我们这些家伙走了那么多年的路，错了？”</br>　　“也许没错，但对于当今的天下，当今的中国而言，这条路已经不适合我们去走了，这点天师您居于龙虎山，置身事外，不是应该更看得明白吗？”</br>　　王一的反问让老张天师沉默。</br>　　这几年因为将张之维逐出门庭却又不能向天师府说明缘由的缘故，他选择闭关，将天师府内外事务交给张恩溥和张怀义打理，自己却当一个不聋不哑不做的阿家翁。</br>　　可他不瞎。</br>　　尤其是地处赣地，正是红白交战之处，张恩溥与国府那些人勾连做的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br>　　那些被当地百姓冠上白匪，白狗子之称的部队是如何对待当地百姓的，他都知道。</br>　　只是知道又能怎样，他天师府历朝历代都算得上是一个吉祥物，配合当权者锦上添花还行，要想做点别的事，那天师府早没落了。</br>　　而在王一眼里，老张天师的沉默并不意外，或者说，这才是老张天师该有的反应。</br>　　诚然，老张天师是一代宗师，对经脉尽断，手脚断去，想要寻死的田晋中能喊出，此时此刻正是修行时。</br>　　国难当头，尽管自己再怎么宝贝张之维这个大徒弟，知晓他是继张道陵之后最有希望飞升的人，也丝毫不犹豫让他跟张怀义下山参战，强如张之维在这场国难中都吃了瘪。</br>　　可老人家所在的立场也限制了他，或者说老张天师这样的才是异人圈中的大多数。</br>　　如正面战场的国军将士一样，国难当头，为国赴死不带半点犹豫。</br>　　可国难过后，到底何去何从就犯了难。</br>　　不是他们不相信先生这边，而是他们不敢信，也很难相信最后会是先生他们能赢，得民心。</br>　　扪心自问，若自己不是来自后世，知晓结果，王一自己真的能像现在义无反顾站在这里，以各种自己能想到的方式去帮先生他们吗？</br>　　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他也没法给出回答。</br>　　老张天师沉默了良久，也长叹了一口气。</br>　　显然，他也不知道该回答自己不聋不哑，却当个阿家翁这样到底是看明白还是没看明白这个问题。</br>　　也没法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跟王一聊下去。</br>　　但老人家既然要跟王一单独谈，自然有他的打算。</br>　　谁对谁错不好争，但有些事是不需要争的，王一也正是为了那不需要争的事而来。</br>　　“昔年陆家大院，若不是你出现，之维那小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教他才听得进去，现在倒好，他翅膀比我还硬，想收拾都收拾不了他，只能出此下策。你也成了三一门世间行走，想来左兄也已经明悟了三重之谜了。”</br>　　“原来天师您什么都知道啊。”</br>　　“逆生三重被圈子里称之为独步天下的绝技，但也只是技，不是道。有些事情是没法在私下里说的，只能自己悟，不然就有了恩怨，现在看来，左兄当年传你逆生三重是对了，这一关，他过了。”</br>　　“但心中执念还是有的，传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只是个人间技，不是通天道，没悟出来不打紧，悟出来了，怎么也得给后来人留点念想不是，说来天师您这边给我提点一下，我这段时日也在想着三重之后该怎么走，怎样都想不出个道，天师府可是有飞升神圣的道统，天师您说两句？”</br>　　“说个屁，能说我就先飞升了，省的在这里头疼。再说了，你这后生这个年纪就把三重之后的路给想出来，那你还来登门龙虎山作甚，圈子里招呼一声，莫敢不从啊，这种事不能强求，走到哪算哪。闲话说完了，咱还是聊聊你这次来龙虎山的事吧。”</br>　　知晓了自己大徒弟的近况，也明白这些事他这个老人没法多说什么，多做什么，也就将目光集中在现在能做的上面。</br>　　那份记录了日寇在关外将百姓和圈里人做实验的报纸被翻出，老张天师也拿出自己作为玄门魁首的派头。</br>　　“你和之维心中有沟壑，走的路虽与我们这些老人，圈里人不同，但总有交汇的地方。报纸我看了，我也知你不会在这上面弄虚作假，但现在我发不发声都没用，因为关外太远，日本人没打进关，说再多都不如事教人，我问你，以你来看，日本人在占据关外之后，需要多久消化，多久入关？”</br>　　这个问题对王一而言不难回答，他这只蝴蝶没那么厉害，改变不了什么太大的历史事件。</br>　　他在关外动用那么多资源，手段，给义勇军送去了补给，但义勇军本身就这么大基数，补给再多总有消耗完的时候。</br>　　关东军要真想把义勇军打废，打散，狠狠心付出代价是能做到的。</br>　　所以在王一看来，义勇军再不济也只是在关东军打击下化整为零，起到骚扰，但绝对阻止不了日寇消化完关外三省之后继续侵华的脚步。</br>　　“按照眼下这态势，不出四年，日寇就会再有动作，而且不会像关外这场战事那样，只局限于关外三省。”</br>　　“蛇吞象啊，胃口还挺大，既然如此，咱也不能丢了份，这罗天大醮也是好些年没有办了。”</br>　　老张天师此话一出，王一倒先愣了。</br>　　罗天大醮算是道门中最为隆重的仪式之一，对圈外人而言，这是一个为国祈福，希望国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br>　　对圈里人而言，这就相当于武林大会，不说什么实际奖励，夺得头魁这个名头就足以让自己和背后的门派在这圈子里有话语权，有影响力。</br>　　对于门派招收好苗子什么的，影响很大的。</br>　　只是这些年世道乱，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的，这罗天大醮就没办了。</br>　　万一路上刚好碰到两边军阀打仗，莫名其妙被流弹打死了，哭都没地方哭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