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画中美人、赌鬼行当

    赶到鬼集的所在地，余缺目中期待。</br>　　他丝毫没有在乎鬼集当中的种种非人身影，反而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毕竟敢来此地的，基本上都是养了家神的。</br>　　纯粹的凡人想要来此，还非得在身上贴着什么见鬼符、护身符一类的符咒，否则压根就看不见鬼集所在，还会一不小心就被往来的游魂种种索了性命。</br>　　继续往鬼集的深处走去，余缺忽地又明白为什么鬼集的所在雾气，会如此浓郁、粘稠了。</br>　　因为在他的脸上，正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覆盖着，遮蔽了他的面容，连他的身形大小也变得隐隐约约，即便是和旁人面对面相谈，对方也难以认出他来。</br>　　这正是鬼集的一大特点。</br>　　此地钱货两讫，转身便概不负责。</br>　　当然了，那些在鬼集中常年经营的老字号、商家种种，对售出的物件还是有所保障的，但也是认货不认人。</br>　　如此神神秘秘的规矩，不仅没有妨碍到鬼集当中的交易，反而让每一处鬼集的生意都越发的红火，甚至许多凡人冒死都想要赶一趟鬼集，见见世面。</br>　　余缺此前便是如此，因此今夜还是他第一次赶鬼集。</br>　　不过虽是初来乍到，但是一些规矩他早就清楚，因此虽然脸上已经有雾气笼罩，但他还是取出一张面巾，遮住了自己的面孔，并且口中含服了一片鸡舌香。</br>　　鸡舌香者，可治风冷齿痛，牙宣，口臭，妇人阴冷，小儿疝气，是一种名贵的药材。</br>　　余缺服用的自然不是纯正货色，指不定含片里面半点鸡舌香都没有。</br>　　但是它同样是充斥着一股香味，能够覆盖住余缺吞吐的气息，防止被某些鬼神盯住。</br>　　遮面含香后，余缺又再三的检查自身，方才身子一晃，穿过雾气，来到了热闹的鬼集街道上。</br>　　一阵阵吆喝声响起：</br>　　“卖符纸咯，上等的皮子做成的符纸，狐皮虎皮蛇皮，人皮鬼皮妖皮，剥皮制符，百年手艺！”</br>　　“闲杂法器出售，合个眼缘您就带走。”</br>　　余缺走到街道上，两侧是摆摊的散户，摊位上有卖矿石的、卖药材的、卖符纸的、卖文书典籍的、卖狗皮膏药和大力丸的……杂得很，不一而足。</br>　　不过在这些摊位跟前逗留的人却并不多，特别是那些卖符纸、丹药等成品的。</br>　　散户嘛，走一个地方扎一枪，今天还在这里卖，明天指不定就又到哪里去了。</br>　　其售卖的东西来路不明、效用也没有保证，除非是老行家或是实在手头紧的，没几个人会在散户摊位上买符纸丹药等物。</br>　　余缺同样也只是粗略的扫过大多数的散户。</br>　　忽然，当他走到一处摊位时，那摊主抬着辆木车，车上挂着彩画，五色招展，摊主手中还有着一口“十三年老字号”的幌子，吸引了不少来往的鬼集行人。</br>　　余缺也不由的走上前，凑起了热闹。</br>　　靠近了瞧，他方才发现那些彩画中绘制的是一个个惟妙惟肖、妩媚多姿的女子。</br>　　女子们个个衣着清凉的，甚至没有衣着，极其吸引人的目光。</br>　　“吾有画中美人，只求有缘者，百钱便可一亲芳泽。”</br>　　一个涂脂抹粉的阴柔男子，他直接袒露着面孔，摇晃着幌子，表情笑吟吟的吆喝着：</br>　　“诸位走过路走，不要错过。”</br>　　此人还不断的伸手摸过众人的袖袍，抓着别人的手，说：</br>　　“来，摸摸，保管赛过活人，处子肌肤哩！”</br>　　余缺差一点就被对方捉住袖袍，还是退了半步方才躲过。</br>　　但他仔细盯着对方挂在木车上的仕女画瞧，发现画中的仕女们确实是个个肌肤雪白，活色生香，宛若活人般。</br>　　有个行人被诱惑到了，看稀奇一般走出一步，喝到：“百钱是吧，那给某家来一对儿，尝尝鲜！”</br>　　不等那老板应答，便有两幅仕女画摆动，画中的两个女子滴溜溜一转，掉了下来，娇声说：</br>　　“好的，官人！”</br>　　这俩女子轻飘飘的，出场刹那竟还有了点仙姬似的气质，又勾得在场的众人们色心大动。</br>　　那行人顿时被迷得乐不可支，躬身就钻入了木车后面拉出的屏风帷幕。</br>　　很快，帷幕里就传来你侬我侬的声音。</br>　　余缺瞧见这一幕，顿觉眼界大开。</br>　　“没想到这鬼集中，还有现场做皮肉买卖的，还不是人，还物美价廉的，百钱便能一次！”</br>　　他家叔父的月俸是三千香火纸钱，在县城中属于中下，因此百钱一次确实不算贵。</br>　　就在这时，忽地有行人大叫道：</br>　　“那老板，我若想要将你这画中美人，请一副回家去，作价几何？”</br>　　阴柔老板听见，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道：“我这画儿，个个都是无价之宝，若是要请回家中去嘛……</br>　　自然也是分文不收，只求你能善待她们几个。”</br>　　结果这话一说出，喊话那人便唯唯诺诺的缩回身子，溜出了人群。</br>　　并且不只他一个，余缺也是脚步挪动，向外面走去。</br>　　开什么玩笑，此地乃是鬼集，规矩似有似无的地方。</br>　　往来之人互不相识，不说个个都是歹人、凶犯，但也绝对没有能将宝贝白白送人的冤大头。</br>　　那画摊老板愿意将画中的美人免费送出，其定然是请神回家容易，再想送神则是难了。</br>　　余缺等人便是意识到了这点，不想过多的掺和。</br>　　果不其然，他们才走出几步，那木车后面忽然传出惊叫声：</br>　　“作甚、这是作甚！好呀你个奸商，老子花钱，你还索我精气？！”</br>　　结果那画摊老板笑吟吟的，扭头冲着木车后叫道：</br>　　“客官开什么玩笑，哪里是让您花钱。等您出来，记得来我这儿领走您的两百钱。</br>　　嘻嘻！小七、小五，伺候这位好大爷。”</br>　　啊的，一阵酸爽难言的惨叫声在木车后响起。</br>　　原来这木车摊位，虽然是做皮肉买卖的，但却不是收钱做买卖，而是玩一次，老板送客人一百钱，以换购客人身上的精气。</br>　　包括余缺在内的不少人听见了，都是忍不住的再次回头瞧，倍感诧异。</br>　　这时街道上有其他路过的行人，纷纷口中发出了嗤笑声，似乎是在笑那客人一看就是第一次来鬼街，蠢笨得紧。</br>　　不过倒也有人闻言，脚步迟疑，左看右看了几下，主动的就朝着画摊走过来。</br>　　余缺则是面上哑然失笑，他的精气可不算充裕，压根就没有多余的存货能拿去快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