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暴风雨（完）

    上海室。</br>　　主任办公室。</br>　　黄再兴站在办公桌前，额头上冷汗像雨水一样在流。</br>　　他不是没见过特务处的boss，可从没有一次，像这般的压力庞大。</br>　　戴处长就坐在他自己常坐的椅子上，盯着寥寥几页的审讯记录，也不说话，可黄再兴却忍不住紧张、恐惧、担忧，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他几近虚脱。</br>　　终于，戴处长放下了审讯记录，抬头看了眼冷汗浇透的黄再兴，淡然的问：</br>　　“张世豪，是共党吗？”</br>　　“不是。戴、戴、戴处长，我、我……”说话从不结巴且被手下私底下称呼为笑面虎的黄再兴，结结巴巴说：“我是被王世安提供的证据骗了。”</br>　　戴处长冷笑一声，问：</br>　　“为什么审讯记录就这么几页？”</br>　　黄再兴不敢吭气了。</br>　　啪</br>　　戴处长猛拍桌子：“说！”</br>　　“是、是、是我这边的疏忽。”黄再兴吞着口水：“我没有和张组长开诚布公的谈，只要求他招供，没有把证据的事告诉张组长。”</br>　　戴处长盯着黄再兴的眼睛，冷幽幽的道：“如果他是共党呢？”</br>　　他当然指的是张安平。</br>　　黄再兴闻言冷汗直冒，强忍着恐惧说：</br>　　“张组长绝对不是共党！”</br>　　“证据是假的，是共党为了诬陷张组长故意留下的。”</br>　　戴处长闭眼，沉吟一阵后睁开眼睛，凝望着黄再兴：</br>　　“我是说，如果他是共党，这一切都是他故意做的，有没有这个可能？”</br>　　“没有！绝对没有！张组长绝对不可能是共党！如果他真的是共党，他绝对不会把自己曝光！”</br>　　黄再兴肯定的回答。</br>　　戴处长不再言语，黄再兴的话很有道理，但他始终对李崖的死充满介怀。</br>　　哪怕杀人的是王世安。</br>　　他敲击着桌面，声音像鼓声，黄再兴的心跳不由自主的跟上了敲击的节奏，咚咚咚的响个不停。</br>　　许久，戴处长幽幽的道：</br>　　“告诉姓徐的，这件事……”</br>　　“没完！”</br>　　……</br>　　刑讯室。</br>　　戴处长面无表情的踏入其中，当他看到依然还坐在刑讯椅上，浑身却布满伤痕、衣衫褴褛的张安平后，不由心疼起来，以至于都短暂的忘掉了对外甥的怀疑。</br>　　“党！务！处！”</br>　　戴处长恨恨的咬牙。</br>　　张安平抬头，看到戴处长后，布满血痂的脸上浮现委屈，他可怜巴巴的叫出声：</br>　　“表舅……”</br>　　“你……”</br>　　戴处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br>　　张安平依然可怜兮兮的看着戴处长，等了一阵后才将委屈收起，低声说：</br>　　“表舅，给你添麻烦了。”</br>　　“这一次不是你的错。”戴处长叹了口气，看着伤痕累累的外甥，不忍的脱下了自己的中山装，披在了张安平的身上：</br>　　“受苦了。”</br>　　张安平闻言委屈，眼中有晶莹在闪烁，他佯作抬头，趁机抹去了眼泪，吸了吸气后说：</br>　　“我是被党务处和共党联手给坑了，表舅，我怀疑不仅上海站有共党卧底，党务处里也有！而且身份还不低！”</br>　　党务处？</br>　　戴处长一愣，凝视着张安平：“怎么说？”</br>　　“那天我拿下了两艘物资船后审讯押送的五人，确定他们身份是党务处后，我就觉得这是党务处给我们挖的坑！”</br>　　张安平咬牙切齿，恨恨的道：“我一直等着党务处会做什么反应，没想到他们直接抓了我！”</br>　　“然后就拿‘群众’直接诬陷我！”</br>　　“姓黄的给我解释说这都是王世安捣的鬼，可如果党务处里没有共党内鬼，这两家事根本串不到一起！”</br>　　戴处长突然理解张安平为什么要死撑了。</br>　　他抓共党结果抓到了晋绥军——情报是党务处给的，他能相信党务处才有鬼呢！</br>　　更何况反手就被党务处拿了，这事怎么看都和党务处脱不了关系。</br>　　他心中的怀疑打消了五分，迟疑了一阵后，他低语：</br>　　“王世安是共党。伱……应该是被王世安坑了。”</br>　　戴处长说完后，心情居然忐忑起来。</br>　　“表舅，我想了很多，我觉得王世安不是共党，他可能是被共党利用了。”</br>　　“别忘了，上海站有个邮差！”</br>　　张安平说这话的时候心都在滴血。</br>　　他辛辛苦苦的布局，就是为了把王世安打造成地下党的卧底“邮差”。</br>　　可因为李崖的死，他却不得不又给王世安洗嫌疑。</br>　　这可真的是哔了狗了！</br>　　听到张安平的话后，戴处长心中仅有的怀疑烟消云散了。</br>　　“他杀了李崖！”</br>　　“如果他不是共党，他怎么能杀李崖？”</br>　　张安平摇头：“王世安杀李崖的动机我暂时不清楚，但我猜十有八九是为了甩锅。”</br>　　“李崖是双面间谍，是一个很好的甩锅对象——王世安为了甩锅冒着引起两个情报系统火拼的风向，带人闯上海室要救我，他杀李崖，很有可能是为了甩锅。”</br>　　甩锅？</br>　　戴处长的思路被张安平的话点醒了。</br>　　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br>　　李崖如果早就叛变呢？</br>　　这个可能他一直没有想过，但不是没有！</br>　　相反，这个可能其实很大——他之所以忽略，是因为他没有往这方面去想。</br>　　“徐百川！”</br>　　戴处长刚喊完，徐百川就快步进来。</br>　　“立刻电联吴敬中，让他抓捕李崖之前的上线！”</br>　　李崖在特训班时候，是有上线的，因为要离开南京，他的上线和他切断了联系，但其上线一直在吴敬中的名单中——吴敬中之所以按兵不动，主要是为了保护李崖。</br>　　可如果李崖早就叛变的话，他之前的上线肯定是找不到了！</br>　　徐百川领命出去后，戴处长又思索起来。</br>　　如果李崖早就叛变，很多事情就能串到一起了——不对，李崖是否知道张安平的本名？</br>　　如果知道，那共党诬陷张安平的时候，就该知道是没有效果的。</br>　　那他们的目的？</br>　　生产线！</br>　　是生产线！</br>　　戴处长猛然反应过来，共党故意诬陷张安平，将党务处和上海站的精力都拖入这件事中，那子弹生产线岂不是能利用这段时间完成交割、运输吗？</br>　　想明白其中关节后，戴处长心中所有的疑云都解开了。</br>　　原来如此！</br>　　好一手暗渡陈仓！</br>　　好一手偷天换日！</br>　　好特么一手铁树开花啊！</br>　　张安平静静的看着表舅。</br>　　点明李崖双面间谍的身份，就是他在得知李崖死了以后想出来的补救计划。</br>　　他从没有小看过这位特工之王。</br>　　所以他不敢直说，只是点到即止。</br>　　戴处长喊徐百川联系吴敬中抓李崖之前的上线，这就证明表舅想到了自己故意点出李崖双面间谍的潜意思。</br>　　可能不能脑补出自己想要让表舅想到的答案呢？</br>　　看着表舅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张安平放下心来——看样子表舅是想到了。</br>　　要不是自己知道未来，还别说这个方式其实挺好的。</br>　　但自己知道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发生的大事件，所以才没有利用这次机会完成暗度陈仓。</br>　　可这的确能带偏表舅的思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