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赤潮威凌真教头，道行之分禅院动（大章）

    夜月悬，妖狼动。</br>　　血在流，摸黑的人儿遭了劫，送入狼口。</br>　　“教头，您先请。”</br>　　狼斥候谄媚的舔舐嘴角，将这过路行人剖腹剜心，剁碎其尸，那最嫩最精华的首级与心肝奉献教头，又留下四肢自食，跟着才将其余骨肉分给各妖。</br>　　片刻间只听得咀嚼吞咽之声，真似虎啖羊羔，霎时食尽。</br>　　“就是那破庙吧，内里只有一人，呵，真有胆量。”狼教头吃干抹净，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道“还是婴孩有嚼头，骨脆肉嫩，汁水横流，这风吹雨打后上了年纪的老百姓不行，太苦了。</br>　　待到收拾完这家伙，咱们就去镇上打打牙祭。”</br>　　说罢，它周身毛发一抖，便见浓烈的妖气喷出，沿着地面四处蔓延，让这月夜下的荒郊野岭也披上了一层薄纱。</br>　　妖气，像是混合妖怪体味和法力的灰色雾气。</br>　　其中散发着妖魔自身种类而产生的自然气味，有的还会有腐蚀性和致幻性，甚至时常被误传为瘴气。</br>　　随着狼教头运功施法，破庙周围便渐渐被这雾气充盈包裹，原本在院落里望月的赵玄郎顿时生出感应，眉头一皱“有妖气？”</br>　　吃过人的妖气便是浑浊晦暗，俗称浊气，在这自然之中便是格外的显眼突兀。</br>　　不知怎地，他没听到师傅的动静，但想着自己一人也能解决，正好试试新得的力量，便快步走出院落，来到庙外的雾中。</br>　　雾内森冷晦暗，几缕阴影乍现乍隐，带着摄人心魂的邪异。</br>　　而这雾中，更有着一种乱人心神，吸食人精气与体力的诡异力量。</br>　　“还是教头神通广大，大王传下的法诀，这就领悟，修成了妖雾，我等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望您项背啊！”</br>　　雾霭深处，狼斥候面现谄媚之色，使劲拍着马屁，狼护卫虽然不齿，心中鄙夷，面上却也默不作声，眼底满是艳羡与渴望。</br>　　御风起雾，驾云播雨，那可都是法术，要道行，要本事，更要有被传授的机缘！</br>　　“哼，不要废话，先把这小子给收拾了再说！”狼教头冷哼一声，左右各一巴掌将两妖拍向前去试探，自己则隐于雾中，蓄势待发。</br>　　不远处，玄郎扫视周遭，无有所得，但体内赤潮却仿佛有什么感应一般，对着东方摇了摇。</br>　　有此联系，他当即嘿了一声，金钟罩炼出的法力游走在身，扬起腰间斧子就抛掷了过去。</br>　　砰！</br>　　随着一声闷响，那里的稀薄雾气被丝丝缕缕的金霞撕开，显露出了两头狼妖的模样。</br>　　他们面面相觑，对被抓出来大感意外。</br>　　“正宗佛门的金钟罩？达摩老秃驴传下的功夫！”狼教头却是心中一凛，但嘴上仍旧是催促道“快上，试探出他的手段！”</br>　　官大一级压死妖，无可奈何之下，狼斥候与狼护卫只能壮着胆子瞪住玄郎道“那人儿，你好大胆！连黄家也敢动，出门在外都不打听打听他们背后是谁罩着！”</br>　　“惹了黑风山，这三百里地都没你的活路··等，等等，你在做什么？你··你你你还敢动手？！”</br>　　“废话真多。”赵玄郎不耐烦的打断他们唧唧歪歪，直接就动手。</br>　　顿见他运起金钟罩，浑身肌肉骤然吹气般膨胀起来，撑的上衣爆裂，大块大块如同黄金浇筑般的肌肉浮现，那粗壮的手臂才刚抄起铁棒，就已经打到了狼护卫的面前。</br>　　怎么会这么快？！</br>　　狼护卫一惊，这种横练的应该擅长力量而弱于速度才对，怎个这般快？</br>　　但他到底也是功夫在身，匆忙之际也能应对，急将双臂合在一起，举斧硬抗下被玄郎一棍子打中，他没有倒飞，而是如同桩子一般定在原地，双脚吭哧一下下陷了三寸之深，直接插进了泥土里，全身剧烈颤抖着，仿佛在承受某种巨大恐怖的压力。</br>　　砰！</br>　　玄郎根本不废话，一棍不行又是一棍，乒乒乓乓直接三棍抡破空气砸下去，打的狼护卫话都没说出来一句，直接全身七窍喷出血线，硬生生给砸的插进了泥土里，没了声息。</br>　　一旁的狼斥候看的头皮发麻，它的妖爷爷啊，竟然直接被硬生生蛮力给砸死了！</br>　　这还是人吗？莫不是哪家象精变的！</br>　　当年狮驼国大流亡，他们狼妖跟着灵虚子来了，难不成狮妖象妖也跟上了？</br>　　“愣着作甚，动手！你们不去拼命，我怎有一击制敌的机会？”在他呆立间，后方的狼教头却是一脚踹了过来，蹬的它窜到玄郎面前，只能吼一嗓子给自己壮胆，硬着头皮挥刀劈来。</br>　　铛！赵玄郎嗤笑，金钟罩护体，单手一抓就握住了劈来的大刀，五指一捏就掰断了刀尖，跟着足下一点扭腰发力，手中断刀便划过一条圆弧轨迹，噗的一声劈斩在了狼斥候的咽喉处，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暴毙当场。</br>　　总共交手不过电光火石间，太快太急，就落了个双宿双毙的下场。</br>　　“嘿，这俩不过惑你耳目，死不足惜，眼下你气力已穷，如何挡本教头袭杀！”</br>　　狼教头后发先至，抓住这出手的空档，打出致命一击。</br>　　交手之际，这等杀敌功成时最是志得意满，也最是放松，他已靠此方法斩杀了太多好手，自有把握。</br>　　嘭的一声，他眼疾手快，手中大刀狠狠劈向玄郎后脑，恶风扑面，妖雾藏身，要一击毙命！</br>　　铛！！</br>　　然而，那口森白大刀在劈中后脑前，却骇然发出金属交击声，有火光冲起，赤霞照亮雾气，衬狼教头面色一下变了。</br>　　玄郎没有回头，但在他的脑后，却有一团火焰涌起，组成了一条手臂，稳稳握住了这口大刀，让其不得寸进。</br>　　“广智，你听到了吗？”他漫不经心的扔开手中断刀，身后那火焰却逐渐放大，缓缓组成了一头狼僧模样，迎着狼教头惊疑不定的目光，他缓缓回眸，左半张脸逐渐与狼影重合，发出低沉之音“他说。</br>　　他也是，刀！狼！教！头！”</br>　　“这名号，凭你也配！”</br>　　冷斥之间，变故惊生。</br>　　就在玄郎回眸的一瞬间，那火焰狼影骤然与他重合相叠，迸发出狂猛的气浪。</br>　　“！！？”狼教头睁大眼睛，方才还‘待宰羔羊’般的人儿摇身一变，竟要做那守株待兔的猎人？</br>　　他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便被气浪冲击的连退九步，周身扩散的妖雾更是被一吹而散，重新露出了夜空与弯月。</br>　　“你··你是人是妖？！”</br>　　狼教头哪里见过这阵仗？核桃大的脑子还没转起来，便就看到玄郎整个身体如同吹气一般剧烈膨胀变大，皮肤泛黑，獠牙凸显，双耳拉的细长，面孔更向前凸出，簇簇毛发自体表冒出，更生出了一条尾巴，手中一口火光缭绕的长兵寸寸浮现。</br>　　只见得月下通明，风起云涌，枯叶卷山岗。</br>　　呼！</br>　　刹那之间，狼嚎惊天，红云蔽月，唢呐声起。</br>　　“昨夜禅院梦，今宵火龙吟！”</br>　　长吟叹天，火光之中，赫然出现了一位黑皮黄眼，白发僧袍的刀郎教头，手握赤潮，双刃起焰霞，正是昔日的广智！</br>　　真正的，刀郎教头。</br>　　“广智老祖？！”霎时间，方才还自信无比的狼教头此刻已然呆若木鸡，怎可能？</br>　　他看到了什么？</br>　　昔日火烧观音禅院，力抗灵虚子，身为黑风山刀郎教头的广智老祖死而复生了？！</br>　　不，不对，似乎是眼前的这个人，变成了老祖？</br>　　到底发生了什么！</br>　　“你为教头，我有喜有忧。”玄郎化身广智，目光幽幽，验证了心中猜想，他在心象世界内的经历并非虚假，是真真切切超度了昔日的广智。</br>　　这样一来，事情就不同寻常了，念及至此，他一挥赤潮，荡了个浑圆火环道“今夜红云遮天不见月，渡你往生。”</br>　　“不，不可能，广智老祖早在百年前，就被··就被？！”狼教头被诈的面色惨白，根本想不到抵挡，遭一刀劈中胸前，灾火焚身下叫声凄厉，在地上打着滚绕开了。</br>　　这火儿，非凡火，是乃灾火，烧身焚魂，消减法力，叫人痛不欲生。</br>　　得见此火，教头更是亡魂皆冒，昔日广智绝学便是于此，他便更笃定是老祖附身。</br>　　这一晃神，便叫玄郎捉住战机，一击追月破空而至，赤潮横刀掌心，左右带起两圈螺旋火蛇杀来，正中敌身。</br>　　只见噗通一声，狼教头单膝跪地，低头呕出一大口血水，那血水一落在草地上，马上便将青草腐蚀得冒出黑烟，还伴随着高温，周遭草木迅速被烧焦枯黑，化为灰烬。</br>　　“老祖饶命，老祖饶命啊！”</br>　　被打的头昏脑胀，狼教头思绪混乱，只记得讨饶，连来的目的也抛却九霄云外，一个劲的后退，不敢出手。</br>　　不曾废话，玄郎执了赤潮，拽开步，迎将上去，当头又是一刀，偃月急追，自空中急斩而下，将狼教头劈的倒飞出去，满面是血，哪里敢停留？</br>　　“广智实力，与之云泥之别。”玄郎心中有感，这新教头水准不行，但若非自己入心中得了机缘，恐怕也是一场恶斗。</br>　　一饮一啄，妙不可言。</br>　　那狼教头心神被夺，又腿软手酸，正慌不择路，被玄郎几番封堵，迫不得已之下，急回头一个诈停，旋即抡刀扑来，这玄郎赤潮举手迎敌。</br>　　乒乒乓乓，山坡下人妖相持，他两个斗了有十合，只见那教头气力不济，被玄郎横刀架爪，一斧劈胸砍倒，霎时间血流满地。</br>　　“慈悲，慈悲，又是一桩功德。”</br>　　超度狼教头，玄郎已在火光中返了人身，面容慈祥，诵念金刚经，便见狼妖灵蕴之间飞出一条又一条的亡魂怨灵，男女老少兼具，一眼望去何止上百之数，可见其在附近一代为非作歹多年，罪业深重。</br>　　“法师慈悲！”众亡魂眼含血泪，虚幻的身躯对着赵玄郎拜了又拜，便在淡淡的金光中飘散而去，消失不见，似是真的去了往生。</br>　　“虽是善举，但却不免招来有心人注意，这镇上可是真的有官府城隍庙，那里的恶鬼也不容许有人在他眼下抢食。”</br>　　远处，胖和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没有出声，只是轻轻摇一下蒲扇，周遭的一切便静谧下来，什么动静也不再传出，外人也察觉不到这里发生的事情。</br>　　另一头，玄郎除了妖，了却心结，便想到了师傅，将三妖本体揪著耳朵，拖上路来，气不连喘，面不改色，对胖和尚道“师傅，造化来了，徒儿上山打了些野味，这三头小狼，够咱食用几日。”</br>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胖和尚摇摇头，却也没有拒绝，只是笑道“你是行者身，无什么戒律，贫僧食之也不是为口腹之欲，所谓食之度之，吃下肚便是救一命，可再造生灵呢。”</br>　　“师傅莫不是诳我，真有这样倒转生死的神通？”说话间，玄郎抄起斧头，从那狼教头腹上挑开皮，往下一剥，剁去了爪甲，劈下头来，割个四四方方一块上好狼皮，提起来围在腰间，做了个行者裙摆。</br>　　又一翻架火烤肉后，他排开桌凳，拿几盘烂熟肉，热腾腾的放在上面，大快朵颐起来，胖和尚也不忌讳，赤手抓吃，可奇异的是，他每吃下一口肉，肚子就鼓大一分，到狼肉竭尽之时，他便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对着肚子拍了三拍。</br>　　“为师从不打诳语，这不是神通，是佛法，天地自有平衡，一增一减，这兽可成妖，人亦可化妖，关键还在于心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