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供奉恶鬼土地妖，三阴之刀郭雀儿（6K求月票咕咕咕）

    日出东方，旷照长空。</br>　　远山灰蒙蒙的一片，山间草木也好，奇岩怪石也罢，在清晨的雾气之下都显得单调沉闷。</br>　　近处的颜色也很寡淡，村里的人家都是黄土做的墙，薄薄的一层茅草铺在屋顶上，破烂发黑的木门带着旧桃符嘎吱摇晃，朽烂到连虫子筑的窝也清晰可见。</br>　　“此地已是易州境内，行者若是要挂单歇脚，山神庙倒也是个好去处。”</br>　　一个老农早早的起来了，正要上山去砍些柴火，却遇到了借道问路的赵玄郎，便伸出干瘪暗黄的手臂给他指了个方向。</br>　　“有劳老人家了。”玄郎知晓他们使不得金银，便自怀中取出了几张面饼，内里夹着狼肉，当作谢礼，自从师傅指点后，他便离开了黑风镇，顺着路来到了易州，寻找自己的机缘。</br>　　“太客气，太客气了，行者如此，小老儿哪里受得。”干瘦如皮包骨头的老农又惊又喜，忍不住喉头滚了滚，将手自衣襟上擦了又擦，这才接过面饼，仔仔细细闻了闻，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br>　　莫说是肉，就是这饼儿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br>　　眼下这个乱世，别说吃饱，就是能吃到东西便已经是好事了，村子里到现在还有饿死的尸体呢，更不要说还有虎视眈眈的妖魔，日日上供的‘城隍庙’，重重压迫下，普通百姓的日子已然水深火热。</br>　　给玄郎指完路，老农又伸出干瘪的手指提醒了一句，只是歇脚无妨，最好不要在庙中久留，若是要过夜，则一定要去打些猎物来上供山神爷爷方可。</br>　　“咦？这倒是巧了，他不在涿州一带呆着，来这易州作甚？”不远处，一位道人也从密林中走出，披一身松鹤道袍，背负长剑，垂下杏黄的剑穗，右手臂弯里搭着一柄拂尘，头戴木冠，尽显出尘之态。</br>　　此人正是当初追查狼妖，又自破庙外目睹玄郎出手的则平道人，自陈抟出手迎战黑风大王后，他便一路南下，按照道长测算的卦象赶来易州地界，要全一桩事业。</br>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令自己看重的故人。</br>　　不过他这伯乐虽然识马，但玄郎却不认识他，反倒有些狐疑的看过来，这穷乡僻壤的地界儿，突然冒出来个盯着自己的道士，论谁也不会觉得正常。</br>　　他一手握向背后的铜云棍，一边迈步，呼吸也渐渐细微起来，一个刹那便可暴起杀人，已然起了戒心。</br>　　“是草莽还是英豪，是龙是蛇，或动手可一试，点到为止。”则平道人心念一转，面上笑而开口“道友请留步！”</br>　　说着，他左手拂尘先是一甩，拂尘银丝呼的伸长开来，贴地游动，化作条条纯白蟒蛇，蜿蜒着缠绕向赵玄郎左右，却见玄郎手腕翻转，一只手直接攥住了银丝，身躯不动安稳如山。</br>　　“留步的不是道友，是命。”玄郎发力一拽，顿时将道士反拉了过来，另一手持棍轰然一劈，金光璀璨，竟形成了一条丈许长的气浪拍打过去，则平道人被这样的巨力一扫而过，也不禁发出怪叫，手脚乱舞着倒飞开来，周围都被扫出了一片空地。</br>　　还不待他稳住身躯，掐诀念咒，一口斧头已然逼到了眼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耳畔传来了低沉的声音“一句话，说清楚。”</br>　　“这才多久？他的实力较之当日就有了云泥之别！”则平道人惊骇无比，如今玄郎所展现出的实力远超当日，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可以说是武艺非凡，实力距离担任头目的名宿也不是太远。</br>　　可这怎么可能？武艺无捷径，打熬筋骨，吞金嚼铁，练起来可不是一般的辛苦。</br>　　这得是什么天赋，什么资质，才能如此飙升！</br>　　一下子，他的目光就又火热起来，自己的眼光果然很准，这是一条龙，一条潜龙！</br>　　可则平也没忘了抵在自己咽喉的斧子，忙不迭道出了缘由，也将观音禅院一事告知，这才让玄郎慢慢放下斧头，知晓了当初狼妖之乱还另有缘由。</br>　　听到陈抟之名时，他也大感意外，传说中的道门高人，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了，还与黑风大王交手？</br>　　喘了一口气的则平也不禁苦笑，自己一身道法本事可不弱，但偏偏被个武艺高强的近了身，这找谁说理去？</br>　　咒语法诀，步骤繁琐，既要讲究音节文字，又要讲究手指掐印配合，还要在心中存想相关神灵，故而需要把控与人交手斗法的距离，大多是带着护法神或者制造地形差距。</br>　　鬼知道这莽夫天生神力，一把子力气给他拽了个七荤八素。</br>　　“我兼修旁门与道门，一身道果也许便要应在他身上了。”</br>　　则平暗暗思量，道门自不必说，可这旁门法术，却是易学难精，爱走捷径，旁门术士一旦有了气运或官位，练起这些术法来更加方便，甜头尝多了，便大多只会死攥着这一条道走下去，不过他立志要干一番大事业，在这乱世之中扶龙，终结这妖魔世道，享大功德。</br>　　他便整理衣衫，率先开口道“在下则平，赵氏中人。”</br>　　“你是个道士？”玄郎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这家伙看起来算卦的功夫不错，也许可以用用其趋利避害的功夫。</br>　　“已经还了俗，不算是了。”顿了顿，则平看向玄郎问道“你是个和尚？可有俗世姓名？”</br>　　玄郎也摇摇头“某姓赵，未入戒，只是个俗世行者。”</br>　　一个是道士还俗，一个是红尘行者，倒也殊途同归。</br>　　“你姓赵，我也姓赵，搞不好还是本家；在下赵普，字则平。”赵普闻言来了兴致，难道世上真有这样的缘分？</br>　　玄郎听着有些耳熟，也拱了拱手道“赵玄郎，无字。”</br>　　“玄郎兄，我痴长你五岁，斗胆这么唤你，咱们边走边说，近来这涿州与易州一带可不太平。”寒暄之后，赵普开了个话头，两人便并排走入村中，聊起了修行。</br>　　一路上，多是赵普说，玄郎听，他也趁机了解着此前不知晓的消息。</br>　　只是这村落里的景象，可着实凄惨。</br>　　沿途的村民，最好的也是面黄肌瘦，差些的甚至衣不蔽体，呆呆愣愣的靠坐在街上，地里没有庄稼，全是尸骨，看的赵玄郎也不禁皱眉头，发觉村民大多是阳气缺失，甚至身虚魂弱，好生奇怪。</br>　　赵普也在打量着玄郎，观其气，闻其言，对比着前途，认为其是草莽英豪。然草莽之中多龙蛇，蛟龙食人，万众簇拥，蟒蛇食肉，乡野惊惧，为善为恶，从无定论。</br>　　按照陈抟所教授的说法，道门修炼的奥妙，是秉承着“木胜于肉，石胜于木，金胜于石”的理念，从长生之物中采集长生之气，让肉体凡胎可以逐步蜕变。</br>　　而所谓的长生之气，又有一个概括，便是灵蕴。</br>　　道门修炼，要先从比较温和的木石花药入手，把内功养炼起来，到了一定程度才能从吞服石粉、朱砂，步步提高，达到可以生吃金铁，萃取灵蕴，就可以练就一颗不坏金丹。</br>　　而旁门左道，起源于巫术，与各地风俗纠缠至深，修炼的是虚幻的愿力，从一开始的欺诈把戏入手，收集人的七情六欲、精神念头，渐渐炼假成真，拥有影响真实的法力。</br>　　这类修炼之法，沉溺在欲海之中，很容易让人迷失自我，而且一旦威信受到打击，人心离散，法力甚至还有倒退的可能，所以一向被其他人鄙夷。</br>　　如此练法，省了不少提纯步骤，修炼的难度低的多，所以也曾广为流传，一些野神淫祀便是由此而来。</br>　　直到后来，汉武大帝横空出世，独尊儒术，同修儒道与旁门左道，结合始皇帝遗留的‘大一统之法’开创出了皇朝气运之术，令天下千万子民，有了一个共同的‘社稷天子’认知，然后以这个‘山河社稷’为媒介，把旁门左道推到了极致，形成了所向披靡的‘皇道龙气’。</br>　　普通左道术士，不过是愚弄一村一镇，而汉武帝是从道理上一统天下民心，格局大了太多太多。</br>　　自那之后，朝廷之中法度森严，皇朝气运之术带来的力量，与官位密不可分，一旦皇帝把人从官位之上罢黜下去，这份力量立刻就被剥夺，帝者权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br>　　后世皇帝中，魏晋隋唐，唯有唐朝的那位太宗另开一脉，不仅遣人西行，自己也糅合佛法与左道，开创出了新路，但可惜之后的皇帝们，就没有谁能够摆脱得了这样的权力诱惑，皇朝气运之术一直保持了下来。</br>　　“那边三四里地之外的小山上，有个山神庙，里面供奉着一尊山神，咱们去那歇脚吧。”交流后，玄郎心满意足，便指向了此前老农所告知的方向。</br>　　果然，不远处的那座小山上，有个孤零零的黑瓦神庙立着，虽然不大，但墙壁是这附近少见的青石砖，当年兴建的时候，想必也是十里八乡的一件大事，寄托过不少乡民的愿求。</br>　　此时，神庙后院内，负责祭祀的庙祝正恭恭敬敬的上着香，左右还各供奉着昏沉睡去的‘孩童’，早已年过五十的他此刻看起来却好似三十一般精壮，面色红润，不知用了什么保养的法子。</br>　　神像吸食着香火，虚幻的手指在孩童脸颊上来回摩擦打转，低沉出声“近来道行长进，又吃了些人，附近村庄也没有什么青壮可以炼化，我看你有些口舌本事，拿我些钱财，到城里面去勾引一些人来打打牙祭，能不能办妥？”</br>　　庙祝闻言身子一抖，连忙说道“绝不敢让上神失望，不知道一共要多少人？”</br>　　“自然是越多越好，不过能住到易州城里的，大多也都有些关系，不好动的太多，你先调来二十人吧，此事若成，我再传你一法术。”神像摇晃着一吐，便见一箱子金银珠宝掉落，正是去坑蒙拐骗的‘买命本钱’。</br>　　原本还有些惊慌的庙祝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抱着金银珠宝就离去了，要去易州城里买些‘精壮’来，再去青楼里好好快活一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