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袁守诚现，大风起兮

    烟波河底，废墟成林。</br>　　这条宽阔大河之下，竟别有洞天。</br>　　玄郎三人才一至此，尚未有喘息之机，耳畔便响起了问天之音。</br>　　“什么人？”少女环顾四周，却始终不见出言者的身影。</br>　　反倒是玄郎回眸一瞥，竟隐约见到了一条龙形凹痕出现在废墟中，不由目光一凝，一手就按在了腰间斧柄上。</br>　　见他如此，赵普也是警惕起来，悄然掐诀，掌心盈盈电光蓄势待发。</br>　　可跟着，变故却并未从那龙形凹坑中出现，而是自他们身后响起，水流潺潺，簇拥着一口巨大的青黑葫芦出现。</br>　　“无有因，林隐赤髯何故？</br>　　是曰：木生炉烟，雾长雷电，击背而歌，真意自现。”</br>　　葫芦上仰躺着一位白发白须的道人，口中长吟，手中还捏着一片鱼鳞，指尖在上比比划划，刻写着什么。</br>　　此人一现，南海一脉的女子便松了一口气，倏尔道“道长已安然，看来小西天的插手，已让两大妖王的争夺结束。”</br>　　“当初观音禅院，黑风、灵感大王皆现身，与陈抟道长交手，没想到最后连小西天之主都来了。”赵普深吸一口气，告知了玄郎缘由。</br>　　昔日禅院旧址再现，竟惹得多方妖王级高手降临，实在出人预料。</br>　　真是热闹，能引得这么多妖王现身，不知是什么造化？赵玄郎闻言思索起来，自己在心象世界里也进入了观音禅院，不过只敲响了铜钟，没有更进一步的探索。</br>　　也许能在那里找寻到答案。</br>　　“可惜，你来得晚了，昔年蛰居于此的龙儿，已‘正本归位’。”骑坐在葫芦上的道人看了少女一眼，摇了摇头，跟着又看向了赵玄郎，语气熟稔道“不过，你来的，不早不晚。”</br>　　赤髯龙已经正本归位？玄郎闻言略有诧异，旋即又觉着有些疑惑，问道“不早不晚，又是什么意思？”</br>　　“来的早了，见的是那不甘赤龙，免不了恶斗一场，来的晚了，见的就是梦幻空花一场，唯有因果相连，方是不早不晚，可得··此物！”说着，道人手中出现了一枚粉底白身的龙鳞，上面还蒸腾着水汽，丝丝缕缕的电光跃动。</br>　　少女肩头的鹦哥见状怪叫一声“呱，是龙鳞！四渎龙神的信物？”</br>　　飞龙鳞片？！玄郎抬手一接，这鳞片便落入掌中，一股清凉温润之感油然而生，蔓延向身体的各个角落，连带着对周遭水流的感应也亲切了些，似乎能够沟通。</br>　　而此刻，赵普也终于反应过来，激动传音道“玄郎兄，这位是昔日的得道高人，与泾河龙王豪赌，掐指测算玉帝旨意的袁守诚！”</br>　　袁守诚，那是西游伊始时惊鸿一现的人物，如游世散仙一般。</br>　　原来是他··玄郎闻言了然，当初与黑风山土地交流时，其也曾提及过袁守诚，只是走的快些，已经去了灵虚子之后的山道上。</br>　　“四渎失管，接了这鳞片，便也是一桩因果，既是开山斧，便也该齐个山海之意，有此鳞片，你正可练一口蹈海棍，移山填海，监管山河。”</br>　　袁守诚看了一眼玄郎腰间的开山斧，暗道因果玄妙，便为其指了一条明路。</br>　　如今天下大乱，凡间的山川河岳果位早已逆乱失散，多是窃据者，早已失了正统，若有人能正本清源，自然是好事。</br>　　赵普看了一眼鳞片，没有贪念，反而思考起四渎失管一事来。</br>　　四渎（江、河、淮、济）均有龙神：青背龙占了江渎；赤髯龙镇守河渎（黄河）；小黄龙见居淮渎；小骊龙见住济渎。这四龙都是泾河龙王所生，而泾河龙王又因与袁守诚怄气而死，不得不说因果相连。</br>　　而今鳞片到了赵玄郎手中，又是个什么意思？</br>　　不比思索的两人，少女却是独自来到了那巨大的龙形凹痕中，手中钢刀一扫，便有水流汇集成鞭，将那尘埃荡尽，旧面重现。</br>　　只见一团团巨大的枯枝杂乱堆积着，中央赫然浮现了三口古旧的炉子。</br>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才重新出世，内里竟然还在慢悠悠的飘荡起白烟，在水下举烟霞，也煞是好看。</br>　　“博山有烟，聚云而成炉；这三口炉子，名唤博山炉，也算是赤髯龙被黑熊精坑骗买的冤枉物，不过也是上品珍玩，你三人带在身上，也有些用处。”</br>　　袁守诚见状道出来路，昔日赤髯龙睡昏了头、忘了自己腾云驾雾的功夫，就找黑熊精寻求办法，那憨货就卖了它三个炉子，声称博山炉能起云烟，又以古籍中所载：‘龙无云而不行。’一话劝说。</br>　　于是赤髯龙信以为真，将博山炉嵌在背上，以灵蕴焚之，强行起烟。一炉不足，则再添一炉。博山炉每次发烟十分耗费灵蕴，所助却十分有限，赤髯虽可借其再次腾飞，却终究难比从前，只能困顿地栖居在尺木之间。</br>　　“你们二人因我而无辜受累，这博山炉两位便一人取一口去吧。”</br>　　少女却没有私吞的意思，将其中两口炉子取出，交给了玄郎与赵普，正好均分。</br>　　赵普闻言目光一亮，真是瞌睡来了枕头，当初陈抟道长曾传他八卦阵法，其中便有借三口‘珍玩宝料’造三才之阵的路子，足以借云烟起风，演出几分风兮破地阵的威能，未尝不可试一试困杀那城隍！</br>　　“三位，在这世间，最难缠的，还是因果，一村之地尚可救之，一城之地，又该如何？</br>　　城主已死，易城陷落；若这城隍再死，便是群龙无首，一夜之间分崩离析；那对天地百姓而言，又是谁的因果？谁的恩怨？谁也逃不开害他们流离失所的怨愤。”</br>　　似是察觉到他们的心思，袁守诚提点了一句，摇了摇头。</br>　　“杀又杀不得，留有留不得，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仍旧见着他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玄郎不解，也颇感烦闷，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br>　　“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滚滚红尘，果然迷人五蕴，什么也都忘了，来，这葫芦拿去。”</br>　　见他如此不开窍，袁守诚哈哈一笑，不知想起了什么，露出缅怀之色，自怀中一掏，便取出了个红玉身、金云纹，黑龙线的宝葫芦来，直接抛给了玄郎。</br>　　争先红葫芦！</br>　　赵玄郎定眼一看，这红玉葫芦上赫然还刻写着两行意气风发的字迹：强者为尊应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br>　　一股飞扬凌天下的意蕴透发而出，可见书写者彼时的心境。</br>　　“拘魂存精，这葫芦能收纳魂灵与精魄。”少女一眼看出了其中门道，玄郎闻言顿时反应过来道“这意思，是让我杀了城隍，收其精魄，取而代之？”</br>　　如此一来，便是除恶又保城的双全之法，还能借此探听情报，把握权势，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br>　　且他走的是持戒派修行，是挖掘体内灵蕴的苦修士，不需要吃香火供奉，自然也就给了城内百姓活路，哪怕招惹的人怀疑，也可去大牢里捞两个死囚演演戏。</br>　　“天机不可泄露，因果不讲虚言；贫道可不曾言语，已是你们种下的因，得的是什么果，也全看你们，去也，去也！”</br>　　袁守诚说话依旧是那般藏着掖着，也不停留，一个转身间便乘坐着葫芦飞天而去，消失不见。</br>　　“玄郎兄，虽然你未必有这样的心思，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若咱们真个取城隍而代之，日后江山改换，风起云涌之时，恐怕也会被牵扯其中，陷入乱世逐鹿，是福是祸，难以言说啊，于百姓如何，也难说。”</br>　　见玄郎沉思，赵普出言提醒，以免日后不知不觉被卷了进去，没有准备可就遭了殃。</br>　　要知道，当今天下分崩离析，群雄四起立国，想要借人道之位飞升，成就大一统正果，再不济也是个割据一方的‘霸主’，有志此道者，基本都控制着诸多城池，对应的城隍庙、山神庙自然也在他们掌控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