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天子之心若妖，心猿再入黑风山

    晋国。</br>　　幽暗大殿中，石重贵一人独立，遥遥望着契丹方向，身前摆放着一口大鼎。</br>　　鼎壁古朴，花纹繁复，山河星月，先民祭祀等景象，都铭刻在鼎身上，惟妙惟肖。</br>　　大鼎有盖，只露出了一条缝隙，从中隐约能看到碎裂的血骨尸骸，一幅残缺的图录覆盖在鼎上，静静旋转，吸纳着其中的血液，越来越亮。</br>　　只是，这亮光却怎么也照不亮石重贵的脸颊，一种前所未有的阴郁盘踞在那里，气吞山河冷民骸。</br>　　“杜重威，原来你一直隐瞒的，是这个秘密。</br>　　若是朕当初就知道，耶律德光早已横死，燕云十六州也早已收复，甚至打下契丹也未必不可能，无非是多献祭些人而已，但为什么，你要隐瞒？</br>　　舍小家为大家，死万人而成一国，这个道理，你不懂吗！”</br>　　半响，低沉的话语声响起，晋王终究还是察觉到了山河图内的隐藏，那可以通过献祭换取力量的强大所在。</br>　　“朕一直信任你们，为这家国生死大战，哪怕牺牲自己也无惧，但为何，为何你们就是不明白朕的苦心！不信任朕的决心！不相信晋国的未来！</br>　　朕不是石敬瑭！</br>　　朕击败了耶律德光，一次不够，两次也还不够吗？</br>　　杜重威，你竟还背着朕去与契丹的信使接触··”石重贵目光渐冷，语调森寒，虽未咬牙切齿，但不自觉间，五指已经将皇座扶手捏成了齑粉。</br>　　在他的身上，浊气越来越重，妖异之感也不断膨胀，光华闪灭之间，晋王的头，也好似变成了龙首，浑身都被石灰色的龙鳞覆盖，像是要化妖！</br>　　“贱人，奸臣，刁民！这天下，不需要什么光伟正的皇帝，他们只配被奴役，苍生血泪铸天子！”到最后，石重贵的眸子骤然化作龙瞳，发出了愤怒的咆哮。</br>　　效仿青史留名的贤君太难，旁门左道之术还是适合压榨万民血泪，鲸吞山河民骸。</br>　　既然如此苦苦相逼，那还做什么贤君？</br>　　他的一生为了晋国而活，却又被自己以性命捍卫的所抛弃，人与妖的界限，在此刻刹那模糊。</br>　　而在这皇城之中发生的事情，却再无第二个人知晓。</br>　　但数日之间，大臣也好，百姓也罢，皆是明显感受到了皇帝的变化，他的行事风格变了，甚至有几分走向昏君的迹象！</br>　　自阳城之战胜利后，石重贵竟开始“谓天下无虞”，骄奢淫逸，兴建宫室，厚赐优伶，宠信冯玉，不纳忠言。</br>　　史官也无法理解这样的变化，但还是忠实的记录下来，留于后世评说。</br>　　跟着，晋王再出昏招，居然让冯玉出任枢密使、户部尚书、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把持朝政，朝纲败坏。</br>　　“皇上这是怎么了？难道打的契丹王北逃的那一战让他彻底迷失？已经觉得天下在握了吗！”</br>　　“不对劲，旁门左道的皇朝气运非但没有折损，反而还在增加，由贤明的一面转为了阴暗面，晋王为何突然转换了道途？”</br>　　“想不明白啊，局势一片大好，又干什么要自污名声，选择遗臭万年的路线？”</br>　　只是如此一来，百官面面相觑，能人志士百思不得其解，一代贤君怎么突然就堕落了？</br>　　而这一切也还不曾结束，石重贵又任命景延广为北面行营副招讨使，置威信军于曹州，以加强河南的守备，遣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李守贞戍澶州，遣彰德节度使张彦泽戍恒州，置镇安军于陈州。</br>　　甚至他的态度无比坚定，就是要北伐，不计国力消耗的北伐，弄得主和派的桑维翰再次受到排挤，朝廷主战派占上风，兵马一路筹备，直至契丹，要北伐！</br>　　夺回燕云十六州！</br>　　这是晋王打出的旗号，他有了一种紧迫感，要在自己所剩无几的寿元耗空前完成最后的大业。</br>　　石敬瑭跪着割出去的，他石重贵要站着拿回来！</br>　　这一次跪着的，该是契丹了。</br>　　另一边，心象世界内，意马驰骋，心猿再现。</br>　　翠竹林一年四季如春，草木丰盛，灵泉叮咚，鸟儿遇人不惊，狼蛇席地而坐，佛像灯龛随处可见，照亮着丛林。</br>　　玄郎穿过了一片空旷林地，抬头望天“黑风山，我又回来了。”</br>　　这片林地竹叶四散，已经很久没有人踪，本该镇守在此的广谋却不知去往了何处，并未现身。</br>　　他便一路穿行而过，来到了一片山涧，竹子搭建的桥梁道路连接着左右山体，左侧被打磨成了一座小庙，供奉着佛像，还摆放着一口木箱子，里面装着贡品。</br>　　右边则是被掏空的山体，内里做成了一个供人休息的山洞，只是此刻却并不平静，有一只蛇妖蹲守在洞前，手握石矛，对着一棵树不断的戳刺，隐约可见枝叶间有一只灰色毛皮的猴子在嬉戏逗弄。</br>　　这蛇巡司实力尚可，是个周天采气的道行，可惜武艺一般，只会一个飞扑与突刺两招，偏偏还都是打不上树的，看的玄郎直摇头。</br>　　“去去去，猴子肉酸，可不好吃，不好吃！”那猴子正逗弄着蛇巡司，忽地见到玄郎双手抱胸搁一边看戏，当即叫嚷道“你你你，愣着干嘛，快快快，帮你哥哥，速速乱棍打死这蛇妖。”</br>　　这老家伙，自己有本事也不动手··玄郎闻言腹诽，旋即也不罗嗦，抄起柳木棍就迎了上去，对着那蛇巡司脑门就是一棍，砰的一声闷响传开，这道行在身的蛇妖便两眼一翻，当场瘫倒在地，没了气息。</br>　　猴妖见状才从树上跃下，对着蛇身掏了掏，从中取出一枚圆珠，丢给玄郎道“小小蛇妖，不过尔尔；蛇胆用来泡酒，倒是清热解毒的佳品。</br>　　有道是身内有丹药，外边采取枉徒劳，人世皆大药，你我皆是盘中餐呐，呵呵呵不说这些，不说这些。</br>　　来来来，小老弟，里边儿请。”</br>　　说着，它便当先走入了山洞之中，玄郎却是没有急，先是来到山道左侧的破庙中，将那口木箱子打开，顿时从中取出了两个物件来了。</br>　　一个是残破的金片，像是从某种佛像身上脱落下来的；另一个则是一团黝黑铁块，中央殷红，流淌着鲜血，正是珍稀材料·铁中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