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 谁又是今夜的生还者

    ……</br>　　天门屿。</br>　　无尽汪洋之间，微不足道的一处小岛。</br>　　亦是尘刹海最外围的第一道门户。</br>　　当日暮西沉。</br>　　整个岛屿被赤红的余晖笼罩，夕阳将海面染成了一片橘红。</br>　　冰寒凄冷的海风中扑面，裹挟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br>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br>　　天门屿北侧的高耸悬崖，深处的屿谷枯林，折入海中的荒滩……都仿若一副沉寂在永恒时间中的画卷。</br>　　昏黄，寂寥，宁静中带着难以言明的割裂。</br>　　赵庆四人随意漫步，行于天门屿的坊市之间。</br>　　血乱过后，坊中留下的唯有残肢尸身，与殿阁倾毁的痕迹。</br>　　——这是他的疆土。</br>　　岛上的生灵予取予夺。</br>　　赵庆忽略了随处可见的血痕，目光中显露几分新奇与满意。</br>　　……当上土皇帝的第一天，感觉还不错。</br>　　只不过，这修坊中太安静了些，一点都不热闹，根本见不到什么修士了。</br>　　“跑了太多人，岛上各处大致还剩下二十余筑基。”</br>　　“召集他们过来见见？”</br>　　秦楚欣与方璎并肩而行，跟在赵庆清欢身后，神识随意扫过，如此轻声低语。</br>　　他们先前出手，天门屿便已经跑了不少修士。</br>　　而后又有血乱争抢发生，死的死跑的跑，这边基本不剩下三成了。</br>　　化外便是这般。</br>　　跑了的人，基本不会再回来。</br>　　而剩下的，显然是在等待更多的机会与资源。</br>　　赵庆此刻轻笑摇头，带清欢登临某处高耸石阁之巅：“不用见了，没必要。”</br>　　依这边的规矩。</br>　　岛上每位筑基停留修行，需要缴纳足够的资源，岛主便会予以庇护。</br>　　当然，这个庇护很是模棱两可。</br>　　简单说，就是保护费。</br>　　大佬到底会不会保护，全看心情。</br>　　但是不交保护费，大佬的心情肯定不好。</br>　　直到此刻，方璎都还觉得很是匪夷所思，美眸微凝轻语叹道：“这些岛屿若置入玉京，在偏远州属，总也是不小的势力了。”</br>　　“可竟然……很多人都不知道玉京的存在。”</br>　　赵庆微微挑眉。</br>　　的确如此。</br>　　这边的金丹元婴能被他随便忽悠的团团转，就可见其中的认知匮乏。</br>　　他轻笑解释道：“一来，毕竟没有传讯手段，消息太过闭塞。”</br>　　“二来，玉京的修士，不会说自己出自玉京，也不会分享玉京之内的境况。”</br>　　就像是被他打死的那位天门之主。</br>　　临死前才自曝身份，言说其是琼海州血衣驻守。</br>　　方璎毕竟出自中州氏族，即便修行岁月不短，却只是在各种试炼中走出的。</br>　　此刻狐疑轻笑着：“若是能收拢整个尘刹海，这些力量丝毫不弱于楚国……”</br>　　赵庆闻言神情古怪，无奈摇了摇头。</br>　　化外就是化外，玉京就是玉京，化外的修士很难归入玉京。</br>　　这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br>　　但他并没有解释太多，毕竟方璎是前辈，多看两天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同。</br>　　而是揽着清欢，回望秦楚欣闲话问询：“楚欣觉得，这天门屿真正能拥有的资源，与北漠寒冰谷相比如何？”</br>　　秦楚欣道髻轻挽，或许是此前全力出手的缘故，此刻显得出尘而又显得有些清静。</br>　　美眸随意扫过这伫立于汪洋之间的荒岛，浅笑轻语道：“强于寒冰谷，十倍有余。”</br>　　十倍！？</br>　　方璎眼底闪过意外，转瞬便又会意无声，保持着沉默。</br>　　“阶级固化，是冲不破的束缚。”</br>　　“但是化外，没有这些束缚，当然也没有安定。”</br>　　赵庆轻声自语，很能理解张瑾一之前跟他聊的闲话。</br>　　即便是秦楚欣的寒冰谷乾元宫，也不过拥有数郡之地，宗门资源灵矿分配，都依兰庆集所定。</br>　　而他们脚下的这座天门屿，虽说看上去差了寒冰谷太多太多。</br>　　但……游戏规则完全不一样。</br>　　只要有实力，胆子肥，干特娘的就是了。</br>　　乱世出枭雄，真正的强者更适合在化外，玉京天地有他们打不穿的壁垒。</br>　　就像某位血衣第五行走，就是从化外一路打穿，杀入玉京天地，而又归于化外的强者。</br>　　当然，她有挂。</br>　　……</br>　　不知不觉间，夜幕倾覆而下。</br>　　一轮明月映照汪洋，整个世界绮丽而梦幻，却不见了那十七颗耀眼晨星。</br>　　赵庆四人缓行荒滩之上，冰冷的海水在耳边哗哗作响。</br>　　顾清欢依旧打扮的很英气，绾着高挑的灵蛇髻，一身劲装曼妙而又紧致。</br>　　偶尔赵庆的一个动作。</br>　　清欢便会了然含笑，摘去发簪青丝披散，跟随主人在荒滩枯林间肆意纵情云雨。</br>　　云雨过后便又拾掇干净，重新打理一个灵蛇髻跟随。</br>　　这荒凉而混乱的化外，竟使得她有些莫名的迷恋满足。</br>　　似乎整个世界都不重要了，即便血乱不休，即便汪洋怒浪，似也只有她和主人的静谧相处。</br>　　“喝点儿。”</br>　　赵庆随口轻笑，挥手间赤练闪烁，点燃了十数里的整片枯林。</br>　　他仿若也能够感受到，这嘈杂混乱天地间，那极为特殊的一种静谧美感。</br>　　因为那些混乱……与他们没有丝毫干系。</br>　　这很难得。</br>　　即便抬眸便能见到，汪洋之上缭乱的术法搏命，血乱中残肢坠入汪洋。</br>　　身前却也是炙热的篝火，甘冽的好酒，温柔的美人。</br>　　这一切的一切。</br>　　二十年前的他，全然感受不到。</br>　　方璎跟随三人，惬意躺在了荒滩上，安静望着赵庆取出的酒坛，美眸中显露几分新奇，似乎也在体悟着与以往不同的世界。</br>　　此刻神识轻扫，美眸稍抬：“金丹，两位。”</br>　　一道飞舟划破阴云，于无尽夜幕之间呼啸而过。</br>　　不知何人，不知所来，不知所去。</br>　　也无所谓。</br>　　天门屿上，熊熊火光愈演愈烈，疯狂的在枯林之间蔓延，像是一场盛大的烟火。</br>　　或许明早，这过百里的岛屿，便只剩下惨淡的焦黑底色。</br>　　但不重要。</br>　　毕竟这个世界，本身就荒凉而苍茫。</br>　　不被人记起，不被人留意。</br>　　虽有过往者来去匆匆，心中也看不到沧海浮屿上的一场山火。</br>　　“奴儿陪主人入海？”</br>　　顾清欢仰首痛饮，浑浊的酒汤沿着下颌坠入衣襟，极为少见的邀请主人相处。</br>　　绝美侧颜被火光映的通红，像是羞色。</br>　　赵庆便会轻笑逗弄：“求爹爹。”</br>　　女子便娇媚吐息，绛唇喷出酒气呓语：“爹爹，欢儿想陪你一起入海。”</br>　　“不行，不带你。”赵庆又道。</br>　　闲适笑语融于烈火中，被寒风推向汪洋。</br>　　清欢凤眸扑闪，笑吟吟望了楚欣一眼，柔声顽劣道：“爹爹带楚欣逛逛，欢儿有方璎师姐守着。”</br>　　？？？</br>　　赵庆诧异笑望怀中美人儿，轻笑望向秦楚欣摇了摇头。</br>　　出尘清静的道髻女子，便莞尔含笑点动螓首。</br>　　任谁都没有在意清欢的言笑。</br>　　赵庆不带清欢，还能带谁啊？</br>　　夫妻两人心绪放空，随口搭话闲笑逗弄而已。</br>　　方璎笑眸显露古怪，美眸扫过秦楚欣的安静，又望向清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