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灵与肉的挣扎

    辽阔的东大洋上，牙舰乘着信风在大海上畅游。</br>　　时间一晃又过去一个多月，西南信风也从赤道附近向着南回归线缓慢移动着。以东土的季节，现在已经由夏入秋，但在南方却是渐行渐暖。</br>　　重阳过后，乔银已经二十三岁了。尽管外表上没有什么变化，但精神上却让他多出了几分沉稳。</br>　　因此乔银对东瀛的学术并不认可，但出于尊重，还是重新拿起了大蛇王的著作。</br>　　正如他自己的观点，贵族有贵族的列传，小民也有小民的故事。乔银绝对不是那种唯我独尊的思维，他愿意从不同的视野看待这个世界。</br>　　这一点，大蛇王倒是与他有相通的观点。</br>　　“人类社会的发展是依靠集体完成的，但社会发展的因素却是由个体创造的；促进个体创造因素的过程叫做演化，促进演化发生的根本来源于血继。”</br>　　“生物的最终目的是繁衍，传承自己的血继。动物没有灵智，传承血继依靠的是本能驱动；人类产生了灵智，传承血继依靠的是利己行为。”</br>　　“扪心自问，当你帮助他人而感到高兴时，你是单纯为帮助他人获得了满足，还是因为帮助他人后获得的赞许而愉悦？如果是前者，当你帮助他人后得到的不是赞许而是指责，你还会感到高兴吗？”</br>　　“因此在人类社会中，绝对的利己血继难以得到繁衍的机会，但绝对的利他血继同样难以得到繁衍。种群的壮大依靠的是大多数，因此能够传承的大多数必然是懂得包装利己行为的血继。”</br>　　“如果你是一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高尚血继传承者，那么恭喜你：你妻子所生的三个孩子可能都不是你的，你优秀的血继恐怕很难传承下去……”</br>　　……</br>　　“家庭的诞生。”</br>　　“人类演化为直立行走，导致了生育上的困难。女性为了得到男性的照顾，于是在演化过程中隐藏了自己的受孕期，男性为了保证所孕育的是自己的血继传承，因此留守在女性身边。久而久之形成了家庭。”</br>　　“家庭是人类社会区别于其他动物的基本组织形式，也是人类从原始走向文明的重大契机。以家庭为单位，人类形成了部落，以部落为单位形成联盟，最后演化为国家。但人类最根本的目的，永远是传承血继。”</br>　　看到这里，乔银心中一动，又拿出了从西方带回来的《社会经济学》。</br>　　“家庭经济是社会经济的原始单位，也是社会经济的根本组织结构；家庭分担了劳动力再生产的初期成本，是社会剥削个体最终的途径。维持家庭经济的稳定，是维护社会经济最行之有效的手段。”</br>　　将两卷书比对了一下，乔银确定西方圣贤和大蛇王应该没有任何交集。但他们的结论却出奇的一致，只不过一个是从血缘上推论，一个是从经济上推论。</br>　　“原来如此，是我过于武断了。”</br>　　乔银站了起来，慢慢在船舱中踱着步子。虽然不确定西方圣贤和大蛇王的结论是否正确，不过他们说的确实符合当下世界的运行规律。</br>　　大蛇王并没有否定有高尚的人存在，只是高尚的人难以将自己高尚的血缘传承下去。</br>　　比如乔银的父亲孟禄寒，他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但他惨遭奸党迫害，连儿子都没留下来一个。唯一的女儿还得从母姓才能避免纷争。</br>　　乔银的母亲更是一位圣人，但她同样没有子孙满堂，空留下衣被苍生的美名，只能在太庙中享受香火。</br>　　甚至在保家卫国的战争中，多少热血儿郎都战死疆场。子孙绵延的反倒是在后方享受富贵的清流士大夫，还有那些偷鸡摸狗的张三刁民。</br>　　大蛇王把这个死结叫做“血继限界”。因为大蛇王本身是反对血统论的，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世界依然是由血统支配，无法破解的。所以他才希望乔银能解开困惑。</br>　　而乔银，却根本不可能被这种规律所困惑。</br>　　因为他是一个鬼仙。</br>　　“可惜啊，我们中原是道术的发祥之地，超脱生死轮回，并不注重血缘！如果说血缘对我没有影响，我对父母的敬爱却是发自内心的；如果说血缘想将我束缚，那就对不起了。我绝对不会嫁人生子。”</br>　　到现在，乔银才真正理解了鬼仙到底是一种什么境界，所谓超脱生死轮回是一种什么境界！困惑西方和东瀛的难题，在他的眼里根本就不存在。</br>　　有礼仪谓之华，衣裳美谓之夏。只要你认同中原文化，你就是中原人。</br>　　中原的传承绝对不依赖血统，而是精神。哪怕不是鬼仙的普通人，他们从祖先那里传承的也不是这身皮囊，而是中原的灵魂。</br>　　大蛇王是妖仙，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研修人类文明的发展。而乔银是鬼仙，能以超脱的心态研修大蛇王的著作，这是更高明的视角。</br>　　从宏观上说，中原人人都是鬼仙，是上古的仙庭。</br>　　但从个体上说，中原人也是人，他们必然有着人的弱点，不能真正超脱凡俗。</br>　　乔银似乎看到，一条模糊的道路正在形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