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9、“野人”（2/2）

    1289、“野人”</br>　　东流岛北海道地域。</br>　　一座座夯土房屋外墙在淋漓的雨水里，淌下污浊的泥浆，许多头顶着羽毛、穿着不到膝盖处的裙袍羽衣的民众，躲在各家的屋檐下，呆呆地望着这场雨水，雨水在只及三四人并行的小路上汇成小溪，漫过泥泞路上的坑坑洼洼，向前流淌。</br>　　在这一座座以编织蓬草为顶，四下或是筑土、或是以藤编成墙壁，如一座座小丘似的房室不远处，有一座小山，那小山四下也搭建着种种棚屋，小山的天然山洞，则被本村的大户占据着，成为他家的居所。</br>　　此时，一辆‘马车’从这些小丘似的房屋旁经过。</br>　　拉车的马儿身形比之驴子也大不了多少，它身后拉着的马车，也全然就是以蓬草编织成伞顶，支撑在木轮板车上的形制，与真正的马车相去甚远。</br>　　但这样一驾马车，于当下这个小村子里，亦是甚为鲜见，引得屋檐下躲雨、穿着如野人一般的民众纷纷伸头去看。</br>　　那顺着檐下蓬草淌落的水线全部浇泼在这些民众头顶，他们也毫不在意，如牲畜一般呆呆地站在雨中，凝望着远去的蓬草马车。</br>　　马车里，坐着一个衣衫穿着与普通民众迥异的男人。</br>　　男人身材矮小，看着四下里坟包似的一座座小土丘，眼神有些绝望：“谁不想游过大海，成为唐人呢？</br>　　听说唐人每天能得两餐饭，有丝线织成的衣服穿。</br>　　他们多数已不会再穿着用羽毛和兽皮做成的衣服了……</br>　　而我们何其可怜？</br>　　今时竟然被贬谪到这样的‘鬼地’，周围连一个像样的人都看不到……”</br>　　那衣衫穿着与唐人衣衫有些相似，但用料质地却相差甚远的男人，言语至此，便忍不住以衣袖擦着眼角，竟低头哀哭了起来。</br>　　他本是生在京都的武士，只因为触怒了主家，便被派遣到了这般鬼地，负责拓荒建设此间。</br>　　除了平安京以外，东流岛处处皆是‘武士甲’当下所见的这般‘鬼地’。</br>　　平安朝如今尚且不能统一全岛，当下的北海道多数地域，更是‘虾夷土著’的天下。</br>　　岛内诸多区域，至今尚还有‘野人’出没！</br>　　京都的贵族奢靡享乐，优雅浮华，京都外的‘乡下’，则处处饿殍，百姓之生活，其实与野人也无差别。</br>　　“大人，雨越来越大了！</br>　　已经看不清前路！</br>　　咱们还是在本村先找民居安顿下来，等雨水过后再回‘沼田町’吧！”伴着马车狂奔的侍从，此时在漂泊大雨下被打湿了浑身衣裳，他瑟瑟发抖着，忍不住向马车上坐着的、也被雨水差不多淋湿了衣裳的‘武士甲’说道。</br>　　这位‘武士甲’并无姓氏，侍从马夫与他一般无二。</br>　　当下的东流岛尚有种姓之别，他们的姓氏皆由‘上皇’赏赐，一直到‘幕府时代’，武士才正式被确立有‘苗字带刀’的特权，所谓‘苗字’即是姓名权之意。….</br>　　是以武士甲无有姓氏，他亦没有名字，因在家中行大，是以多被称为‘一郎’。</br>　　‘武士甲一郎’听到马夫所言，顿时满面怒容：“难道要我和野人居于一处，和他们一起吃草吗？！”</br>　　马夫看着被浓郁水雾遮挡住的前路，又回头看了看满面怒容的主人，他迟疑着道：“大人，如果继续向前走，雨水不停，我们看不见前路，很可能会迷路……遇到那些在雨水里经常出没的恶诡……”</br>　　一听到‘雨水里的恶诡’几个字，武士甲一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br>　　他看了看四下。</br>　　遍是蓬草房屋的小村在水雾中变得朦朦胧胧，好似已在极远处。</br>　　而四下里荒草丛生，远处的野树摇晃着嶙峋的枝杈，一派荒寂阴森的感觉――在这样滂沱的雨水里，遇见‘雨女’的可能性便大大的增加了……</br>　　一念及此，武士甲一郎心里的怒气就消散了许多。</br>　　只是与那些野人共居一室，和他们一起吃草、饮用兽血、吃生肉而已，忍耐忍耐就好，总比被‘雨女’夺去性命要好得多。</br>　　“那就回去吧……</br>　　我们快点回去！”武士甲一郎催促着马夫道。</br>　　东流岛除却‘上皇世系’之外，尚没有任何一家掌握与‘神灵’沟通，免于在‘神威’之下死亡的办法。</br>　　当下之人遇见厉诡，大多只能等死。</br>　　那些侥幸不死，且掌握与神灵沟通办法的人，立刻就会获得上皇的赏识，与上皇世系下的皇子、皇女们联姻，成为新贵族。</br>　　武士甲一郎显然不在此列，他紧了紧腰侧的铁刀，眼看着马夫牵引着马车转向，往远处的小村折返。</br>　　这时，他似有触动，鬼使神差地往身后看了一眼――</br>　　水雾蒙蒙的天地间，有几道人影突兀地出现，接着就朝他所乘坐的马车接近而来！</br>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几道人影猝然出现，跟着就朝自己接近过来，武士甲一郎脑海里没有余念，只觉得自己当下已活命不得！</br>　　那些‘人’突然出现，只怕是甚么厉诡！</br>　　并不是活人！</br>　　遇见厉诡，除了等死，又能有甚么办法？！</br>　　武士甲一郎脑海中如此想着，喉咙里也发不出声音，那几道人影速度极快，在眨眼之间就拦住了他称作的这驾马车，马夫吓得噗通一声倒在雨水里――生生被吓晕了过去！</br>　　“常食生肉以至百虫侵体，根基虚弱。</br>　　当下又被雨水浇泼，已濒临体内平衡倾翻的临界点，陡然见到咱们出现，他就昏了过去。”身形高大健壮的白发老者，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马夫，转而开口言语了几句，“没事，他死不了。”</br>　　说着话，他就不知从何处取出一颗黑乎乎的丸子来，蹲下身，塞进了那马夫的嘴里。</br>　　武士甲一郎听着那如高山一般的白发身影，说着他听不懂的言语，更吓得呆住，也做不出甚么反应来。….</br>　　在那高山般的白发身影一侧，还有两座高山，还有一个披着富丽的红色线格衣衫，剃着光头的僧侣。</br>　　在这几道人影之后，还有一位若女神般的女子怀抱着一只尾羽极长、像是雉鸡的禽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