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9、问鼎（三）

    尚庸借助这般‘脉搏’，仿似看到了一个高大雄健的青年男人，又好似看到了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以及……他在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那位‘不良帅’的身影――</br>　　诸般光怪陆离、互相之间好似无有关联的气象，在尚庸心神间一一划过，最终又沉淀成那坚实平顺、雄盛强旺的‘脉搏’。</br>　　尚庸因陡见到那不良帅的身影，于诸般气象中化现，而生出不祥预感的心神，此下跟着变得安定。</br>　　他心中已有了成算。</br>　　劫运痕迹、天星运转、天息脉络等种种气象，依旧勾连着尚庸的心神，尚庸抬眼看向对面那高大青年人，却见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几要呼之欲出。</br>　　“如何？”那青年人向尚庸问道。</br>　　尚庸定了定心神，再三确认了自己探得的天息，向苏午回道：“依贫道之观见，今时天息平顺而强旺，诸般诡相、灾相、恶兆尽皆消寂，天脉贯彻始终，此即是‘大治’之相！</br>　　这般天息应在此地，说明这渭河之畔的百姓，必将迎来风调雨顺，无有灾厄的一载，乃至数载！”</br>　　“大治之相……</br>　　阁下已经确定了么？”苏午似笑非笑地看着尚庸，复向对方问道。</br>　　尚庸见到苏午面上神色，他心下紧张，再以心神感应那般‘天之脉络’――平顺雄健的天之脉络，尤在他的心神之中映现，他由此定下了心，眼神坚定地向苏午说道：“贫道已经确定。</br>　　今下就是‘大治之相’。”</br>　　“好。”苏午点了点头，他随后扬首望向苍穹，道，“阁下应当是看错了――今下天象，分明是‘大辟之相’。</br>　　如人受斩，身首分离。</br>　　天之大辟，则指此天断头，或就此崩灭，或另有新天，换了人间――”</br>　　“不可能！”</br>　　尚庸一扬眉毛，无比笃定地否定了苏午对于天象的探测，他今下怀疑，对方对于‘天象考究’根本一窍不通，否则不会做出与他的推演大相径庭的另一种推测！</br>　　他也算在‘探问天息’一道上修行多年，今下对天脉的探查，纵然会有些许纰漏，但探查结果与天象呈现的真实情形，必也相差不了太多――而胜负大多在这相差毫厘之间作出区分。</br>　　可今下那位张真人，对当下天象探测的结果却是‘大辟之相’。</br>　　‘大辟’与‘大治’何止是相差毫厘？</br>　　简直根本就是天壤云泥之分别！</br>　　大辟者，五刑之中‘断头’之刑，大治者，政修治明，局势安定――两种天象呈现出来的天脉截然不同，今下尚庸探问到的天之脉络气息，却根本就不是大辟的天象！</br>　　这次探问天息之试，却是他赢了！</br>　　除非那张真人有能耐叫天换颜色，呈现‘大辟’之相――但这种事情，比之同一种脉相被人诊断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病症’更离谱！…。。</br>　　对尚庸打断自己的话，苏午亦不以为忤，他转眼笑看着尚庸真人：“尚真人看来是觉得我探问得错了。</br>　　不妨请尚真人再探问一番，看看今时天象，究竟是如你所说，还是如我所说？”</br>　　“真是真，假是假。</br>　　真作不得假，假亦作不得真。</br>　　此次探问天息之试，却是阁下输了――”尚庸高扬着头颅，斗志昂扬，志得意满，他一手掐了个指决，一层若轻纱般的清气便自他周身孔窍符之中发散开去，弥漫于周天之间，将那原本无形无质、不可被人观见的天脉，呈现在了群道眼前――</br>　　天脉丛丛发散，汇向顶端主干。</br>　　主干在此时已被截断，主干一断，如人断头，生机顷刻消散，所有支脉纷纷枯萎颓靡！</br>　　这就是大辟之相！</br>　　这是无有异议的‘大辟之相’！</br>　　尚庸感知着呈现于自己心识之间的、猝然断裂开来的天脉，眼望着天地间呈现出‘大辟之相’的气脉，他眼神骇恐，望向苏午：“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改易了――遮瞒了天象，你遮瞒了天象！”</br>　　“果真么？”</br>　　苏午笑着走向尚庸，尚庸如见大魔临于身前，满面震恐，步步后退！</br>　　四下群道见这般情形，或是起卦卜算，或是掐动指节，都以各宗本有的法门来探究当下天机――他们在片刻之后，俱得出了与苏午所言一样的结果，当下天象，就是‘大辟之相’！</br>　　龙虎山天师道‘张大洲’眯眼看着天中周星，忽然出声道：“天有大辟之相，周天星辰之中，必有‘彗星冲宫，横断紫薇’之星象，可当下苍天之上，群星璨璨，并不见有彗星冲宫！</br>　　当是有人遮瞒了天象！”</br>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尚庸陡见苏午迈步走来，心神震动，他浸淫数十载的探问天息，在此时仿似都成了笑话，而当下闻听张大洲所言，他顿时如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连出声，企图以此来证明些甚么。</br>　　苏午站在他面前，还未言语。</br>　　其后含光子摇头笑道：“大辟之相出现之时，亦并不必有‘彗星冲宫’之相显现。</br>　　玄武门故事中，便没有‘彗星冲宫’的记载。”</br>　　张大洲闻言，一时哑然。</br>　　“诸位如今修行，莫非已只重实修法术，不重视性意涵养的修行了么？”苏午在尚庸身前站定，环视寂然无声的群道，道，“诸位莫非不知‘赤子天心’么？</br>　　以自心体天心，以我意化天意，此即赤子天心。”</br>　　苏午言语几句以后，随即看向尚庸，接着又道：“阁下先前探得‘大治之相’，确无疏漏。</br>　　但今下所见‘大辟之相’，亦无过错。</br>　　两种完全迥异之天象，本不会在短时间内先后出现，但它们当下偏偏先后出现了，其之根因，便在于阁下今时所见诸天象，亦是‘我意’之体现罢了――…。。</br>　　你所探问的，根本不是‘天息’。</br>　　恰恰正是我的脉搏。”</br>　　苏午说完话，便将手臂从衣袖中伸出来，横在了尚庸眼前。</br>　　尚庸眼神灰暗，口中喃喃自语：“太荒谬，太荒谬……那赤子之心，只是至诚之心，如何能令自心化天心？</br>　　此谋逆之道，此更改日月之道……”</br>　　他喃喃低语着，终于还是以手指搭上了苏午的脉搏。</br>　　主干断绝，生机破败的‘大辟脉象’，呈现在尚庸的感知之中，他的手指像是触碰到火红的烙铁一样，猛地从苏午手腕间弹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