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7、仙道无情

    嗡！</br>　　寂暗洪荒之中，密密麻麻交织起来的天根齐刷刷震颤了起来――</br>　　大天气韵流淌于每一道天根之上，一张张人脸从横纵交织的天根‘网格’之中拥挤而出。</br>　　无数人脸层层堆积成‘大天’的面容，它将目光投向‘三清’远遁之处，满带沧桑的面容向彼处覆压而去。</br>　　漫漫荒芜里。</br>　　‘大天’前去追迫‘三清’之时，在这洪荒里时而化作一圈五色圆光，时而又变作一道红光长河的‘仙’，骤然凝实了身形，轻灵缥缈的气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它眼中五色仙光流转着，看向了那道在顷刻之间被无数天根缠绕上的三清本形。</br>　　三首六臂的漆黑形影耸立洪荒中央，在无数天根缠绕之下，仍在掐动印决，试图挣出大天的禁锢。</br>　　“三清……”</br>　　隐秘深沉的心意从‘仙’周身仿若绒毛一般的五色虹光里飘散而出。</br>　　它转开目光，看向那仍在暴动不止的累卵天地。</br>　　浑若鸡卵的一方天地之上，巨大沟壑交错于卵壳之上，无色无形的寂灭死气从那纵横交错的裂缝沟壑之中震飘而出。</br>　　‘仙’嗅着那飘散出累卵天地的寂灭死气，心识之间，自然而然推演出了累卵天地之内发生过甚么事情。</br>　　――完人得了五分仙芝不死药。</br>　　他虽因炼造天柱超脱相，重聚了崩碎的天地，重造出一方危如累卵的世界，供自身与众生寄身，但自身已被大天截断更进一步，练成‘诸我归一’的前路，是以，那一方‘累卵天地’，亦终究成为了他的囚牢。</br>　　为打破今时之困局，他开始尝试‘登仙’，他服食了仙芝不死药！</br>　　在服食仙芝不死药之前，他亦将寄托于累卵天地之中的‘三清’驱逐了出去――</br>　　‘仙’眼中五色仙光如重重圆轮，交替转动。</br>　　它的双眼好似化作了两口五色斑斓的涡旋，能吞一切性魂、心识，一切有无形之物。</br>　　被它所吞吃的三分仙芝不死药，今下开始在它身体里微微发痒，一缕缕充斥着磅礴‘仙道气韵’的云气凝聚作一缕缕绒毛，长在了它腹心的部位，丛丛绒毛游曳于洪荒中，试图靠近那颗遍布可怖裂痕的‘鸡卵’。</br>　　“登仙……”</br>　　蓦然之间，‘仙’回忆起了‘造化金殿’之上，完人曾经说出口的话：“仙道无二么？</br>　　只你元皇脑髓、大天血液融合而成的畸类，方才能超脱天外，化为真仙么？”</br>　　……</br>　　彼时完人的神色、言语气态，而今思之，犹然历历在目！</br>　　“你也掌握了登临‘仙道’之法么？</br>　　若你掌握了登仙之法，便该明白，登仙以前，终需蜕化凡性，所谓凡性，皆藏在‘情关’与‘生死关’里……</br>　　而今，就由我来，做你的生死关吧……”</br>　　那窃窃地笑声又在‘仙’周身萦绕的五色仙光之中响了起来。</br>　　伴随着这阵窃笑之声，‘仙’的形影由五色斑斓之人形，骤转作一道头顶乌黑，而羽色雪白的鹤形。</br>　　仙道气韵环绕着这道白鹤，使之身影瞬间化作一缕白光，穿过了那方累卵天地之上被不断撑开的沟壑，牵引入累卵天地之中，顺着一缕缕飘散在天地间的寂灭死气，朝‘原山’的位置刹那而去。</br>　　……</br>　　和风霁月，山谷清幽。</br>　　泠泠月光映照出原山的阴影，大片大片阴影如铺盖般覆住了山阴小道上的情景。</br>　　彼处小道中间，孤零零摆着一副棺椁。</br>　　棺椁里的女子，在‘仙芝不死药’释放出的无边寂灭死气磋磨之下，已经由皮肤至于血肉，由血肉至于骨相、至于诸般脏腑都彻底变得透明了，在这道穿着藕荷色衣裙的透明人影心脏处，唯独剩下一团金光，仍然牢牢地覆护住她的心脏，不使其心脏被寂灭死气湮灭。</br>　　天地之间，万籁俱寂。</br>　　似乎只余那棺中人在痛苦煎熬着，等候着已定的死期。</br>　　而在那高天之上，苏午化作了一颗星辰，默默无声地看着山谷里的情景，估算着当下的时间。</br>　　三清散化作了这山谷四处的一草一木，它的气韵偕同天地自然，寂无生息地转动着，他人难以查知。</br>　　此时此刻。</br>　　棺椁中的柳飞烟已在寂灭死气的磋磨之下，承受到了极限。</br>　　她依照苏午的叮嘱，以自身的全部力量及至苏午留存于她体内的完人气韵，抗御着仙芝不死药散化作的寂灭死气，并竭尽全力运转心神，试图寻找到仙芝不死药隐在寂灭死气之下的另一种药气。</br>　　然而，任凭她如何努力，其实终不过是一场徒劳的挣扎而已。</br>　　那一缕仙芝不死药中，只有无穷无尽的寂灭死气，除此之外，柳飞烟根本未有发现仙芝不死药那能令人长生登仙的药气！</br>　　或许，仙芝不死药终究只是‘仙’为其自身培育，为其自身‘量身打造’的登仙宝药。</br>　　除此之外的任何人，哪怕是柳飞烟这样近似于它的人，都无法受用这‘仙芝不死药’，一旦吞服此药，下场只有死亡二字。</br>　　覆护住柳飞烟心脉的那一缕完人气韵，在此时亦终于抵受不住寂灭死气的磋磨，开始崩解――她的心脏，及至盘踞在她血肉性灵中央的‘元根’，行将暴露在寂灭死气之下！</br>　　在此时，她的心里倏忽闪过一个念头：“我大抵是渡不过这重生死劫关了……”</br>　　她还有太过放不下，却就要这样死去。</br>　　像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消亡。</br>　　柳飞烟心里忽然涌起太多悲伤的情绪，那难言的悲伤、不舍、绝望、孤寂冲击着她的心神，令她的元根都一时痉挛了起来，金银二色交替的人形元根空洞的眼目之中，忽然出现了有形的悲伤。</br>　　那道元根弓着背脊，眼角流淌出了一滴五色的泪水。</br>　　那滴五色的珠泪，也安安静静地挂在柳飞烟的眼角。</br>　　化作天上一颗星辰的苏午看到这一幕，他本拟立刻出手，中止柳飞烟服食仙芝不死药的进程，但在此时，他却又停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