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四海大茶馆

    平定城里最有烟火味的地方，不是红袖招魂的青楼勾栏。</br>　　一壶热茶，几碟点心，听听评书，说说闲话。</br>　　江湖上的血雨腥风便暂时被抚平了。</br>　　有人比喻。</br>　　千红楼如一位娇媚的美妾，有钱的时候，才会周到体贴。</br>　　而四海大茶馆更似一位贤惠的妻子，有钱可以去二楼要张独桌，没钱，几个铜板也能换来一壶低末，在大堂长桌上消遣半天。</br>　　在平定城的江湖汉子心里，两者都不可或缺。</br>　　这几天四海大茶馆异常火爆，场场座无虚席。</br>　　二楼独桌供不应求。</br>　　一楼大堂也挤满了人，长桌没有座位，那些江湖汉子就盘腿坐在地上。</br>　　高台上，一张长案。</br>　　那位极其擅口技的马老先生，终于不说《三国》了。</br>　　“哈哈哈，我癞皮蛇为了变成真龙，可以付出一切，这是多么伟大啊。”</br>　　“五行龙鳞，只有大德大智大勇的人才能得到，用他们战胜邪恶，消灭不平，重建光明世界…………”</br>　　“癞皮蛇，这么多年，你冒充真龙，欺压水族，今天我要替天行道。”</br>　　二楼正对着戏台的小桌上，摆着一壶清茶，一盘花生米。</br>　　蓝袍人举杯独酌，身在人海，却透着骨子里的寂寥，将茶水喝出了酒水的滋味。</br>　　与蓝袍人临桌的是一位清秀少年，一劲装大汉。</br>　　少年指着戏台笑道：“老史，蓝袍仙人送给童百熊添寿的鱼鳞，莫非就是这五行龙鳞？”</br>　　史姓汉子恭维道：“还是少镖头聪慧，竟能看出两者之间的联系。”</br>　　少年又摇头道：“不对，不对，五行龙鳞，该有五种颜色才是。”</br>　　史姓汉子打趣道：“说不定……五行就是种叫法，也不一定非要五种颜色。就像老婆饼里，不一定有老婆。灯盏糕里，不一定有灯笼。”</br>　　少年纠正道：“老婆饼里肯定没老婆，不然那就是人肉饼了。”</br>　　史姓汉子笑着剥花生吃，台上的评书虽然新奇，但对他没多大吸引力。</br>　　四十岁的年龄，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江湖上风波太大，他只想当个日子人。</br>　　少年突然拍掌大笑道：“真有意思，众人朝拜的真龙，原来是一条癞皮蛇。”</br>　　史姓汉子笑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雾里看花，全在说书人的嘴里，外人岂能知道。”</br>　　蓝袍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知在想什么。</br>　　这时一衣着华丽的中年人从南边楼梯，走上二楼，他揪着伙计衣领骂道：“大爷来你这喝茶，什么时候坐过大堂？我不管，你必须给找张独桌，银子有的是。”</br>　　“客官实在对不住，独桌客满了。”</br>　　“再说找不到，拿大耳刮子贴你——”</br>　　“大爷，您行行好，小的实在没法子。”</br>　　那中年人才走到二楼，突然停住脚步，愣了半晌，他松开伙计：“你滚吧，我找到座位了。”</br>　　伙计原本已经做好吃大耳刮子的准备，顿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下了楼。</br>　　中年胖子双眼泛光，咽了下口水，蓝袍人一举一动，姿态绝美，握着酒杯的纤长双指，就像白玉般温润无暇，那般好看，他不禁有些口干舌燥。</br>　　他走到桌前道：“朋友贵姓啊？”</br>　　蓝袍人只顾喝茶，不搭理他，他心里却更痒痒了。</br>　　“在下姓周，做绸缎生意的，在平定城有七家铺子。”</br>　　“在下觉得与朋友一见如故，这里人多嘈杂，不如去家里，咱们慢慢说些家常话。”</br>　　蓝袍人这才看了他一眼，双目微寒。</br>　　他的话愈发露骨：“朋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要多少钱，肯和我好，尽管说来。”</br>　　蓝袍人目光愈发冰寒，站了起来。</br>　　中年胖子见他要走，连忙伸手拦住，笑道：“古有千金换美人一笑，你让我如愿，在下情愿倾家荡产。”</br>　　临桌少年将茶碗猛地往桌上一拍，转过身来，骂道：“哪来的淫棍，在这里满嘴喷粪！”</br>　　史姓汉子连忙起身，一下没有拦住少年，暗道不妙。</br>　　“谁裤子没兜住，把你露了出来，敢管大爷的闲事？”</br>　　中年胖子看了过去，笑道：“吆喝，也是个俊美的相公，还是个雏儿，可惜没有这位美人有韵味——”</br>　　声音戛然而止。</br>　　蓝袍人从他身边走过，径直下楼去。</br>　　那胖子愣愣的站在原地，笑容还凝固在脸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