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或生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人死不能复生，这便是世人皆知的道理。</br>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天下的道理不在于道理本身，而是在于有多少人认同。</br>　　十个人里有九个人说是黑的，那便是黑的。</br>　　将这个数量增长到千人、万人、千万人，也都是如此......所以听起来，道理的本质似乎也只是简单的少数服从多数而已。</br>　　就如同妖精就要吃人，鬼物必定为祸人间，古今皆是如此，似乎就不会存在任何特例，哪怕是有些妖鬼早已化形，可以以人类的姿态完美的融入这个社会，追求的也不再是修为和境界，只是想要一个安定普通的生活，甚至利用自身的能力治病救人，干旱求雨，造福一方水土。</br>　　可它们依旧会被视为邪恶污秽的存在。</br>　　邪恶到必须被处死，就算无法杀死，也要永远囚禁，直到千百年后的彻底寂灭，才能让世人安心，而封印大妖的人则会被奉为高僧大德，受人敬仰。</br>　　从来不会有人去在思考，妖是否也有善恶之分，是否也有不必去诛杀的可能，妖在这世间是否也有亲人，也有挚爱。</br>　　世间的道理就是如此。</br>　　所以许仙讨厌这种道理，讨厌约定俗成的认知，就如同他不会顾及任何人的劝阻，一心想要修行一般。</br>　　也如同此时此刻，在老人倒下后，所有人心中都已经开始因为其死亡而慌乱，痛苦，愤怒，等等情绪开始在这个狭小的帐篷里涌现出来，即将形成一股无法阻止的混乱之际。</br>　　许仙依旧安静，他无视了周遭的一切嘈杂，只是无比专注的感受着指尖那颗心脏的安静，感受着那紧实胞腔里还残留着的鲜血，他闭上了眼，似是在与这副已经死去了的躯体建立某种连接，那恐怖血洞之中的血管一根根的在他脑海之中重构，老人瘦小的身材，刚刚回光返照一般的肺脏抽吸，涌出喉咙的鲜血，此刻堆积在指尖周围那滑腻腻的，沉甸甸的脏器......</br>　　噗通———噗通————</br>　　老人名叫陆玄宾，是一位通悟境界的强者。</br>　　他与许仙没有任何的交集，他们也不知道彼此的名字。</br>　　但是此时此刻，许仙那漆黑的思维世界之中，忽的响起了一个声音，节律轻缓，单调，越来越清晰。</br>　　那是一颗停滞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应该发出的声音，几十年的岁月，一副躯体的成长，健壮，衰老，一颗几十年从来没有停歇过努力跳动的心脏。</br>　　这一刻，许仙似乎一下子成为了最了解对方的那个人，起码是最了解对方躯体的那个人。</br>　　他甚至很清楚，自己手中心脏的跳动，就应该是这样的节律......</br>　　于是，许仙的手跟随着这个节律用力的攥了一下，就如同一次梦魇之中的下意识抽搐！</br>　　噗通———！</br>　　带动了那死去的心脏完成了它这漫长岁月之中的第一次非自主的收缩。</br>　　万物鸿蒙的开端便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心脏的第一次跳动对于一个生命来说，便是大千世界那源自于一个最微小原点的宏大爆炸。</br>　　噗通！！</br>　　有了第一次，然后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