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心中贼（四）

    贺天然回到寝室时，一个人都没有。</br>　　十一长假，大家都出去玩儿了，就连胡岳这厮都跟着蔡决明不知从哪哄骗来的几个外校女学生逍遥快活去了。</br>　　说起来，贺天然应该是这个寝室里最“现充”的一个，不过他除了跟曹艾青约定去环球乐园外，其余时间都没啥具体安排。</br>　　寝室的哥几个跟班上的同学之前倒是嚷嚷着让贺天然这个港城土着到处带他们逛逛，开开眼，可是贺天然还要找兼职，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多，反正放假七天，随便抽出一两天聚个餐就是，总不能天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吧。</br>　　于是乎，放假的第一天，贺天然就享受到了难得的清闲。</br>　　寝室里没啥娱乐活动，电脑吉他都还放在薛勇家，手机也没电了，他正烦这个呢，跟这货出了这档子事儿，他都不知要怎么开口去取自己的东西。</br>　　不过，烦恼光是闷头想肯定是解决不了的，贺天然索性脱掉鞋袜，翻身上了床，昨天没睡好，现在正好补补觉。</br>　　他闭上双眼，虽然精神困顿，但脑中却一直安静不下来。</br>　　他为什么会听到另一个自己的声音？</br>　　他暑假时做的那一场长梦是真实存在的吗？</br>　　随着那些闪现的记忆愈发清晰，贺天然的意识就愈发朦胧。</br>　　渐渐地，他的耳边出现一阵由弱转强的蜂鸣，本来已经闭上的双眼应该是一片黑暗，但不知为何，他又感觉这些黑暗里，慢慢出现了一片宛如老旧电视般的雪花颗粒，随着耳鸣越来越严重，这些雪花也越来越多，他开始意识到事态有些不对，大脑控制身体想要起来，但竟是半点都动弹不得！</br>　　乍听见如此一句，贺天然霍然起身！</br>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不停的喘着粗气，他以为自己惊醒了，但是当他看清眼前景物的时，又差点窒息过去！</br>　　寝室，依旧是那个寝室。</br>　　但世界，却成为了黑白。</br>　　他想起来了……</br>　　他曾经到过这么一个黑白的世界……</br>　　“好久不见啊，贺天然。”</br>　　耳边一侧，熟悉的声音响起，贺天然一点一点地将头转过去，在胡岳的上铺床上，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满脸笑容的向自己打着招呼……</br>　　“你……我……”</br>　　贺天然一时分不出自己是在照镜还是如何，那少年想了想，跳下床，说道：</br>　　“是不是有点不习惯？行，你给我一秒钟。”</br>　　说罢，那与自己长得别无二致的少年突然打了个响起，他的身高应声就矮下去了几公分，体态略微走样了些，就连模样，也变得成熟沧桑了不少。</br>　　但不管如何，贺天然知道，这就是另一个自己。</br>　　他是那个黑白世界里的贺天然。</br>　　“还是要锻炼啊，在我那条时间线上，我就是一阿宅，十七八岁的时候根本不会去想着打拳跑步什么的，一天天就知道打游戏，所以耽误了长高。欸我跟你说啊，咱们的骨龄到了二十五岁才完全闭合，我去测过的，这两年你在努努力，没准还能再往上蹭个两三公分。”</br>　　成熟的贺天然对少年的自己完全没有感到陌生，此刻的他像是一个话痨。</br>　　“我记得你……你……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br>　　少年贺天然艰难的回忆着与眼前这个成熟的自己第一次见面的情景。</br>　　那份阴鸷与愤恨已经从他的眼中完全消失。</br>　　“嗨，这个不是重点。”</br>　　青年贺天然摆摆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后翘起了二郎腿，见着少年的自己一脸疑惑，青年人笑着道：</br>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没关系，我们可以一件一件来，反正时间……呵，在这里也不存在什么时间。”</br>　　少年贺天然似懂非懂，他确实有许多问题想搞清楚，于是琢磨着开口问道：</br>　　“为什么我会不记得穿越的事？不……也没有完全不记得，又或者说，那场经历更像是梦，梦里很真实，但又记不清细节。而在这里，我却都能回想起来。”</br>　　“因为我所在的未来已经不在了，所以你怎么可能记得一段已经不存在的记忆呢？”青年贺天然耸耸肩，继续道：“你之所以还记得一些东西，那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这里更像是我俩的……记忆空间？姑且可以这么定义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br>　　“那如果你是我的话，我在这里应该也有你的记忆啊，可我只记得我身上发生的事！”</br>　　少年贺天然提出反问。</br>　　“你的记忆恢复到哪了？”</br>　　“我……我只记得我在南脂岛回来的船上睡过去了……”</br>　　青年口中“啧啧”了两下，道：“还是我替你说吧……”</br>　　说罢他顿了顿，叹了口气。</br>　　“你知道自己在未来改变不了任何东西，所以就把手串留给了艾青，想要弥补她的人生，并且选择让自己回到那个糟糕的九月，你要成为了‘我’，由‘我’来说出原谅温凉的话，让她的这场轮回画上一个句号，这就是……‘贺天然’的计划，没错吧。”</br>　　“成功了吗？”</br>　　少年贺天然心急的问道。</br>　　青年贺天然点了点头，“成功了啊，我原谅了她……在我消失之前，”</br>　　本来少年听到前头一句话时还很欣慰，但是紧接着后面的一句，瞬间又让他紧张起来。</br>　　“为什么连你也消失了？你们不是应该重归于好，放下心中芥蒂地在一起吗？你难道不爱她吗？”</br>　　“你再好好想想你消失之前做了什么。”</br>　　少年一愣，他转瞬间就明白了这话中的含义。</br>　　“你是说……艾青她……”</br>　　青年再次点头，一脸沉着道：“我接下来说的是我的一种猜测，就是艾青也利用了念珠回到了过去，并且做了一些关乎于‘贺天然’个人命运的事情，这直接影响到了我的存在，所以我才会消失。”</br>　　“那为什么我可以在未来跟你面对面？”</br>　　青年贺天然耐心解释道：“因为我们是一个人啊，没有你就没有我，如果你不穿越的话，我就不会选择原谅，所以在那个时间节点上，我们必定会见上一面。”</br>　　“可是……我并没有成为你啊，我醒来时……并没有回到去年的九月。”</br>　　“你去过了，只是记忆还在我这里……”青年贺天然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如果你一下醒来真的有了另一段人生记忆，那么你会崩溃的。”</br>　　说到此处，青年贺天然神情有些落寞。</br>　　“按你这种说法，那我是不是应该……完全不记得温凉的事才对？因为艾青已经改变过我了，但是现在我依旧还记得她重生的事……”</br>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吧……”</br>　　“什么意思？”</br>　　青年贺天然仰天吐出一口气：“你原先的设想一点都没错，我确实不知道温凉是以何种方法穿越的，而你之所以还记得这段记忆，就证明着……她最后还是穿越了，因为我们，因为……贺天然。而她的穿越节点显然是在艾青之前，也或许她覆盖掉了艾青对我们做的改变，所以，我才得以重新出现在你面前。”</br>　　少年听完算是理清了头绪，他瞠目结舌：</br>　　“……这……这到头来，究竟算什么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