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只有被遗忘才算走到终点吗？（下）

    “黎导，你别忘了，我也是导演。在你的戏里，你随便怎么安排我们都可以；但我的戏……只有我喊‘咔’，才算停。”</br>　　说完，贺天然拍了拍黎望的肩，往阳台下中央最佳的观赏位置扬长而去。</br>　　男人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插着口袋，因为一路过来骑着摩托，他本是扎得规整的长发在头盔的取戴后变得些许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双额鬓边，西装的外套已经挂在了刚才喝酒的椅上，脖子上的松弛领带就这样半拉垂着，整个人在微醺后，流露出了一种玩世不恭的派头。</br>　　他修长的身姿一路漫步，穿过酒场中的人群，期间认出他的酒客们自觉让出道路，就算不知道他是谁的客人，也及时被朋友拉到一边，附耳私语，眼珠随他的移动而移动。</br>　　“那人是谁啊？”</br>　　“贺天然啊，你不知道？”</br>　　“啊，他呀！这么年轻啊？”</br>　　一个人的名字，无疑可以承载许多东西，有的是先天自带的，有的是后天赚来的，但不管哪一种，最后都会演变成一张或劣质、或优秀的无形简历，让许多事，都省略掉了解释的部份。</br>　　最终，贺天然走到了阳台底下，他仰头望着准备演出的主唱姑娘，随性喊了一句：</br>　　“大明星~”</br>　　温凉其实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的走来，原以为只是想凑近看表演，没想到会突然叫自己，于是从阳台边缘探出半个身子，低头问道：</br>　　“怎么了？”</br>　　一瞬间，现场所有人的目光与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两人看似平常的对话上，本是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了不少，没有人想错过他俩要说什么。</br>　　而贺天然像是故意掌控着节奏，所有人都等着他说话，包括温凉，而男人却停止了与她的交流，抽出插在口袋中的手，朝一个女服务员随意招了招。</br>　　小妹妹一愣之下面带惊慌地跑过来，贺天然与她耳语了几句，小姑娘点点头，转身又跑进了店里。</br>　　温凉可不惯着他，催促道：“你这人真是，想干嘛就说啊！”</br>　　贺天然重新抬头，笑道：</br>　　“不干嘛，就是过来跟大明星你打个商量，别弹吉他了，这是我唯一擅长的乐器，要是让你在这儿弹了，以后我要是再来这儿，就没别的本事装了，留条活路呗~”</br>　　男人说得风趣，围观的听众们发出一阵笑声。</br>　　阳台上的温凉忍着笑意，嘴上依旧不满：“我弦都调好了，你现在过来就跟我说这个？”</br>　　“主要是我不想听苦情歌，今天一晚上都是这些，没失恋都给人整失恋了。”</br>　　好家伙，这是点歌来了？</br>　　本来为了弹唱都调好琴弦的温凉又好气又好笑，反唇道：</br>　　“那贺少爷你想听点儿什么呀？”她一说完，刚才被他招呼服务员小妹就端着酒盘急急跑了过来，酒盘之上有一瓶开了口封的方瓶红酒，但唯独没有酒杯，温凉又问：“什么意思啊？”</br>　　“没什么凉姐，都说红气养人，所以配上红酒相得益彰嘛，给您润润喉，歌挑合适的来就行，让大家感受感受。”</br>　　众所周知，吉他需要两只手的相互配合，没有人可以一边弹琴一边喝酒。</br>　　而且，现在温凉确实不适合唱什么婉转惆怅的小调情歌，至少没听过她唱歌的人是这么想的，毕竟这不太符合她如今走红之后的人设，温凉这个当红花旦，看过她的戏的人，都觉得她就是那种睥睨阴戾，敢爱敢恨的女反派、大恶女，是一个让人想爱而不敢爱的女人，这是她给观众留下的荧幕形象。</br>　　而没看过她的戏的人，亦不会觉得这种明艳耀人，高挑性感的女明星，光站在那里抱着吉他柔柔弱弱地唱首哀怨小情歌就能感觉过瘾的，这不适合她，这是她生活里给人的第一印象。</br>　　当然，这些都只是客观因素，是贺天然让她愿意顺从自己意愿的基础罢了，最主观的，带一点恶趣味的，也是男人真正想表达的因素其实很简单……</br>　　多年前的那次晚会上，我如小丑一般在台下听你唱歌，任你戏耍，全无章法；一个恍惚的多年之后，美人美酒两相宜，我还在台下听你唱歌，只是立场置换，我的要求，你无法反抗。</br>　　望着温凉脸上的犹豫，贺天然惬意地抿了一口酒。</br>　　听你唱歌与让你唱歌，一字之差，截然不同。</br>　　演员嘛，就应该按导演的意愿，把本身该演的戏，演下去。</br>　　当看到温凉转过身，像是妥协一般与乐队重新交流之后，贺天然的身体里的这具人格，他的内心，获得了一种空前的——</br>　　满足。</br>　　这样一个贺天然，一个能随意摆弄让自己恨之入骨之人的贺天然，又能有什么遗憾呢？</br>　　帮我找遗憾？</br>　　真是放屁！</br>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阳台上的温凉重新回到了麦克风前，随着电子键盘手模拟出一段萨克斯响声的intro，一首既富律动，又显性感的放克音乐骤然响起……</br>　　键盘手将intro循环了两次，似乎是乐队要稍微磨合调整片刻，主唱的歌声还未进场，阳台下，那些站起来观看表演的酒客观众们，身体就已经跟着节奏微微摆动着，仰望着，等待着……</br>　　他们的视线统一仰望着阳台上的那个身影，少有与贺天然记忆中保持一致的是，那个姑娘从来都不畏惧这样的场合，在表演之前，她显得格外的自然，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她先是稍稍扭过身去，拿起酒盘上的酒瓶，没有酒杯便直接仰起头，往红唇之中倒上一口晶莹的酒液。</br>　　飒爽热烈如她，莫说是男人此刻都要为之侧目，就连在场的女人，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朵生长在高台的娇艳玫瑰，而随着她双肩一抖，肩上的皮夹克顺势滑落在背，里头的无袖背心再也无法遮挡雪白平直的香肩，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倾慕的呼喊。</br>　　eh……don’t，don’tleaveme……</br>　　Takemeback，don’tleaveme，Don’tbebad，don’thurtme，ListentomewhenIsay……</br>　　一首《Backtome》被温凉用一种低沉声线轻松驾驭，没有刻意卖弄的腰肢与眼神的挑逗，高台上的她右手握着麦克风，左手拿着酒瓶，淡淡的妆容下分明是微微蹙着眉头，压低着嗓音，闭着双眼控制着自己慵懒的气息。</br>　　她对现场不闻不问，但就是这样一个自在的姿态，却让人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一种游刃有余的——</br>　　性感。</br>　　Imnotadoll，Thedollhasneverbeentaught，Sowaitpatiently，Comebacktome，tome……</br>　　显然，任何适合表演的场合，几乎都在温凉的统治区，唱歌也好，演戏也罢，这方面，哪怕贺天然有意刁难，对这匹胭脂马来说，都显得微不足道。</br>　　“呵，还是老样子，反倒是显着你了……”</br>　　贺天然抿着酒，四周的观众们被温凉的歌声笼罩着，间奏中，风骚的萨克斯一响，感觉整个场合都变得朦胧暧昧，将纸醉金迷四个字，都为之具象化的灌醉。</br>　　打望着四周人们沉醉于歌声之中，方才还掌握着整场节奏的男人这时的脸上，也只能是无奈。</br>　　这时，安排好一切的谢妍妍走了过来，看得出她也沉浸在这样微醺的氛围里，到了贺天然身边还踩着节奏转了个圈。</br>　　“小心点儿。”</br>　　贺天然好心提示。</br>　　“放心吧哥，我就是心情好，这点酒不至于的啦~”</br>　　谢妍妍双手一背，仰起脑袋欣赏起表演。</br>　　男人没说话，仔细端详起这位弟妹的侧颜。</br>　　注意到目光，谢妍妍扭过头来，双眼疑惑。</br>　　“很少见你这样，或许是你真的喜欢温凉？我以为只是你刚才的客套话。”</br>　　贺天然徐徐一笑，他虽然还记得谢妍妍，但了解得并不多，只是印象中，这位弟妹的变化并不大，哪怕她现在早已卸下了当初归国时那种不符合年龄的名媛伪装，当上了部门主管，也有了自己的产业，但在相处时，依旧予人一种“天真”的感觉。</br>　　“那当然！这个我可没说假话，想当初冲浪线上线邀请艺人大V入驻的时候，温凉名声可不太好，所以邀请她时，我还是抱着一点私心的。”</br>　　谢妍妍振振有词，贺天然继而打趣：</br>　　“公费追星是吧？”</br>　　“哪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