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愿与愁（一）

    “‘主唱’，你的三个人格，与‘少年’人格为了应付社会生活而解离出来的‘作家’人格相同，你的‘主唱’人格正是为了应付作家不擅长的公共场合而诞生的，而根据作家后来的口述，主唱出自他笔下的，但……这本并没有什么实体，它只存在作者的记忆里，而这样的人格，似乎也是你少年人格期待在社会中能够扮演的角色之一，他的第一次出现，就是在这次的酒吧唱演中……”</br>　　2030年9月1日，珠光巷，Butterfly心理诊疗所。</br>　　傍晚，贺天然听着余闹秋的口述，他现在已无心去翻阅那些记录，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他，貌似也没有将对方的补充听进去，但这并不妨碍女人继续娓娓道：</br>　　“无论是从‘作者’那里表述出的身高、外貌，亦或者这个人格占据主导时，展露出的行为与性格，‘主唱’的心理画像是目前为止跟天然哥你最为接近的。但与你不同的在于，他的情感色采更趋于感性，特别是……当他与温凉在一起的时候，这样的情感色彩会到达顶峰，用一句极端但符合现状的话来说就是——</br>　　无条件的溺爱。”</br>　　本是垂头懊丧的贺天然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缓缓抬眸，余闹秋观察到这一点后，试探道：</br>　　“‘主唱’会满足温小姐的在物质与精神上的所有需求，似乎对方得到满足，‘主唱’也会获得暂时的满足，从而让其他人格接替身体，而这种行为，像是他的一种本能，而非通俗意义上的‘偏爱’与‘宠溺’。</br>　　天然哥，你对此是否有什么头绪呢？”</br>　　贺天然表情茫然，“我的其他人格……有给出什么答案吗？‘主唱’不是从‘作家’的笔下诞生的吗？‘作家’就没跟你聊过？”</br>　　余闹秋看着他摇了摇头，“并没有准确的回答，天然哥你要知道，人格解离这种症状，至今为止在学界都没有一个明确结论可以解释，我们只能从个体的经历与行为中……”</br>　　“孩子是……怎么来的？”</br>　　贺天然并没有理会这些过于冗长解释说辞，这些都不是他眼下最想知道的，他现在还意陷于方才那两句对他而言如遭雷劈的现状当中。</br>　　与曹艾青分手，以及，他现在即将成为父亲这两件事的现状……</br>　　“天然哥你……还不懂吗？为什么我会提及‘主唱’这个人格的特征……”</br>　　余闹秋欲言又止，贺天然的喉咙干涩的摩擦着，吐出一个对他来说很是艰难，但并不难猜测的答案：</br>　　“你是说……温……凉……？”</br>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那日在温凉家中发生的一切，如果那番情景重演，他不确定在余闹秋口中，自己的另一具人格是否会与跟他做同样的选择。</br>　　见到余闹秋默然不语，几乎等同于对方默认的贺天然再次追问：</br>　　“她……有了……我的孩子？”</br>　　……</br>　　……</br>　　“以后要是孩子是个男孩，我就给他取名叫英雄，薛英雄……”</br>　　在酒馆与温凉同台唱演后的次日，白天的时候贺天然接到一个电话，来电人令他有些意想不到，薛勇。</br>　　这个在「作家」人格记忆里没少欺负自己的高中校霸，在如今，是他贺天然的好兄弟，而且此次他带了一个好消息，他的女友白婷婷怀孕了。</br>　　两人会面的地点是在山海公司的食堂包间，一个足够私密，很适合谈商务，但不太适合跟朋友交流感情的地方。</br>　　但心情极好的薛勇并不在乎这些，今天过来他特意带了一瓶黄酒。</br>　　“真是想不到，当初那个校园混混，会给自己儿子取名叫英雄。”</br>　　贺天然慢条斯理的夹起一口干笋放进嘴里咀嚼，而菜肴似乎有点老了，他嚼了两下发觉不对，便吐到手心，扔到了脚下的垃圾桶里，而薛勇没有发觉出这位“挚友”嘴里暗藏的讽刺之意，自顾得意：</br>　　“这算啥，俗话怎么说来着……对，老子混蛋儿英雄，对！就叫英雄！啧啧啧，你觉得怎么样？”</br>　　说到兴起，薛勇举起酒杯。</br>　　岭南这边的文化，用红酒杯来盛装黄酒，有吉祥和喜庆的象征。</br>　　贺天然斜睨了他一眼，没有扫兴，举起手边的酒杯与他一碰，反问：</br>　　“如果是个女的呢？”</br>　　“女的也能叫英雄啊！不，呃……那叫英雌也行……”</br>　　贺天然被这个不着调的预备役父亲给逗得一笑。</br>　　比起贺天然的浅尝辄止，薛勇是仰头将杯中酒水干掉，喜滋滋的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边倒边说：</br>　　“不过女孩的名字确实应该讲究一下的，怎么说啊大导演，有没有灵感赐个名儿啊，这你比我专业。”</br>　　“……我？”</br>　　贺天然有几分意外。</br>　　薛勇理所当然，“对，除了你还有谁？你和艾青可是要给我们孩子做干亲的，这个我们两家几年前不是说好的嘛，而且今天婷婷可是下了死命令，要不然你以为老子今天能带酒出来见你？”</br>　　男人缓缓放下酒，有些默然。</br>　　看他表情，薛勇知道他被一个名字难住的，但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孩子的名字，而是自己话里提到的另一个名字。</br>　　“你跟艾青……”</br>　　“没问题。”</br>　　贺天然再次举起酒杯，这次，换成了他一饮而尽。</br>　　薛勇看着不断蠕动喉头，反倒像是没了喝酒的兴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