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野并没有精神病史

    他就近在中长发女生身旁架起了画架，看着白纸愣了好一阵时间。</br>　　岛上大学的色彩考试与国内不同。</br>　　国内的色彩基本是考静物，他当艺术老师那些年画的最多的范例也是此类。</br>　　但岛上大学色彩考试基本只会给考生一个抽象概念的主题，外加几点意识形态上的要求，让考生任意发挥。</br>　　现在是自由练习时间，没有主题可以参考，他又想不到有什么特别想画的。</br>　　何况就这样坐在美术教室里，坐在画架后面，也总引起他一阵阵不大真切的恍惚。</br>　　他上辈子是因为什么而情愿当起艺考老师的？他不由得去想。</br>　　他想起当初在街头唯一一次摆摊。</br>　　收摊前的场景到现在他还记得。</br>　　那是那一整天唯一一个留步的买家。</br>　　大肆地夸那幅画画得有多漂亮，鬃毛有多细腻、马蹄有多灵动、眼睛有多传神。</br>　　最后却只愿意拿出二十块钱来买他那一幅几个月才画好的画。</br>　　有些纸和染料的成本都不止二十块。</br>　　就画它吧……黄昏时十字路口旁的街景，路灯才刚刚亮起。</br>　　他深吸一口气，把画笔伸进身旁中长发女生的水桶里涮了涮，在脏兮兮的调色盘上融一部分还未彻底干上的染料，就此在画纸上起草。</br>　　十几年没有怎么握过不同于数控笔的水彩画笔，起初还有些生疏。</br>　　他减缓落笔速度，慢慢去找上辈子自己绘画，以及给艺考生们画例画的感觉。</br>　　起草约莫用了近十分钟，其中还有很多地方进行了重描。</br>　　他发现自己的画技不仅精细度已经不如当年街头卖画时高了——这是必然的，艺考培训班需要教学效率，需要他快速起型教学——现在对型态的观察力都不如当艺考老师时敏感了。</br>　　数控笔和画笔完全是两码事。</br>　　总归是生疏了……不进则退的道理他再清楚不过，退步了再练回来就是。</br>　　他重新审视一遍自己起的型，拿起调色盘，站起身朝室外走去。</br>　　一楼美术教室拐出走廊不远就是一列洗手池，清洗调色盘也算方便。</br>　　其实对他来说，调色盘不管多脏都能用，甚至调色盘本身都是无可无不可的，随便找一块硬一些的纸壳都能代替。</br>　　走出教室，主要是想换一种心情，顺便洗一下脸。</br>　　他前脚离开，后脚便听到身后有凳脚挪动、衣服摩擦以及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传来。</br>　　准是凑过去看他的画，以及议论他的。内容也无非是些猜测他想要画的是什么，起型水平怎么样一类的话题。</br>　　至于话题实际内容，反倒不令他怎么好奇了。</br>　　供给整个学校的水，都要先运往楼顶天台几个庞大的蓄水池里，进行消毒后顺着供水管道向下运输。</br>　　旧校舍旁边的这列水池，也与体育场临近，部分水龙头被180度翻转了上去，方便体育课后或是运动系社团成员直饮补水。</br>　　也不知能轻而易举碾压他的天野是不是羽毛球社的成员，会不会来此处饮水。</br>　　念及此处，他想象了下天野那样的美少女张着嘴，撩起发丝，对着直饮水龙头饮水……</br>　　实在怪异。</br>　　哗——</br>　　调色盘大致冲洗干净，他掬一捧清水，拍打在自己脸上，晃了晃脑袋。</br>　　心里如此这般想象着天野饮水、天野打球、天野擦汗等等场景，洗过几轮脸，再抬起头。</br>　　竟看到天野本人出现在了他对面的水池前，身上穿着本校二年级统一的水手服，胸前蝴蝶结一丝不苟地系着。</br>　　他注意到天野时，她也正看着他。</br>　　水龙头忘了关，清水畅快又浪费地尽情流着。</br>　　“……天野同学？”他想起体育课的事，想要简单道个歉。</br>　　“抱歉。”天野反倒先他一步开口道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