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梁氏郎君

    时隔数月，梁广重回梁府，第一次从中门踏入。</br>　　府邸正门，第一次为他单独开启。</br>　　李方、王镇恶、邓兴、薛茂四人跟随在后。</br>　　后禁将军梁云，已率门客、僚属、部曲在中庭亲迎。</br>　　乌泱泱一群人，梁广一眼扫过，无一认识。</br>　　梁闰也在其中，身后侍立两位胡汉，典型西域胡长相，肤色黑黄。</br>　　李方凑上前飞速低声道：“老的便是奋武都尉支隗，小的是其子支獒，支豹的叔父和堂弟！”</br>　　梁广目光微凝，果然和支豹相貌有几分相像。</br>　　这父子长期宿于营中，倒是极少出现在梁府。</br>　　梁云部曲中，支隗一族算是追随时间最久，扎根梁氏最深。</br>　　令梁广略感意外的是，支隗支獒父子看向他时，目光并未流露异样，只是和其余人一样，对他充满好奇。</br>　　二十出头的支獒盯着他打量，似乎很想知道，他这位声名鹊起的梁都尉有几分本事。</br>　　今日，梁广总算见到梁云父子统属的绝大多数宾客部曲。</br>　　这些，也只是属于梁氏宗族的一部分力量。</br>　　梁广打量众人的同时，一众部曲也纷纷打量他。</br>　　这位深受少君所厌之人，让整个梁氏在半年来，成为长安权贵豪阀圈层里的笑话。</br>　　梁氏僮奴出身，却是武勇非凡的盖世猛士，得陛下金口称赞的虎儿，阳平公跟前红人，名声渐起的营伍新秀......</br>　　半年来，长安有太多关于此子的传闻。</br>　　今日见到真人，当真是一位雄姿勃发、气宇轩昂的少年英豪！</br>　　一众部曲暗自点头，这虎儿名不虚传！</br>　　就是不知，虎儿可还愿重归梁氏？</br>　　梁广率众揖礼，梁云大笑迎上前，握住他的手：“来！随我入正堂！”</br>　　“梁公请！”</br>　　梁广道谢，任由他拉着自己一同入堂。</br>　　梁闰见父亲竟然屈尊亲迎，且执手请那贼奴入堂，一股无名心火腾地窜起，双拳死死攥紧。</br>　　梁广与他擦身而过，还不忘微笑颔首。</br>　　梁闰阴沉脸色，一言不发地与众人入堂。</br>　　宾主而坐，梁云居中，梁广梁闰分居左右，其余部曲分列两侧。</br>　　有女婢奴仆鱼贯而入，为众人布施菜肴酒水酪浆。</br>　　梁云忙于整军，对长安近来事情所知不多。</br>　　今日梁广回府，他兴致高涨，连连满饮，不一会便面透红光。</br>　　“这位是我军中长史郭充、司马皇甫毅、功曹甘松、五官杭沛......</br>　　赵鹿、赵虎兄弟，呼延略、张僧保、昝浩.....皆我帐下骁将！”</br>　　梁云为他一一介绍，其余宗族典计宾客十数人。</br>　　梁广举樽遥敬，每一位都饮上一樽酒，一圈下来面不改色，众部曲看在眼里暗呼海量！</br>　　赵鹿赵虎五人皆是战阵杀伐之士，见梁广这般豪饮，心中好感倍增。</br>　　五人会意一笑，此子倒是比少君更具豪迈气概。</br>　　难怪主公生出认其为养子的心思。</br>　　梁广也着重关注五人。</br>　　五人皆是追随梁云征战多年的部将，授武锋校尉之职，算是后禁军的中坚力量。</br>　　扫眼看去，梁广暗暗点头，五人一身杀伐气掩盖不住。</br>　　“昨日回城，我先赶到公国府，与阳平公一番......嗯，坦诚友好的商谈！</br>　　阳平公并非不讲理之人，更不会阻挠你重归宗族！</br>　　其实，他也乐于见到你以梁氏子弟身份在麾下效力！”</br>　　梁云爽朗一笑，主动开启话头。</br>　　梁广见他提及公国府之行时，面上闪过些恼火。</br>　　以阳平公性子，所谓“坦诚友好”，也少不了一番冷嘲热讽。</br>　　想来为说服阳平公不再插手此事，梁云也没少受嘲笑。</br>　　忍气吞声倒不至于，毕竟梁氏追随苻氏一同东迁，在枋头（河南浚县）为石赵效力多年。</br>　　同为老氐子弟，自小一块打闹惯了，不至于为这点事撕破脸。</br>　　梁广沉默，堂内私语声渐息，一众目光都朝他看来。</br>　　梁云面上挂笑，心里却有几分紧张，实在有些拿不准，梁广究竟是何想法。</br>　　“梁公如此厚爱，叫我心中惶恐又感激......”</br>　　梁广缓缓拱手，“只是我出身低贱，梁公乃贵胄之身，若为父子，只恐辱没梁氏门楣......”</br>　　梁云摆摆手，一脸正色：“千百年来，我氐人偏居陇右，直到汉末烽烟，成汉立国，太祖于二赵争霸之际率族众东迁，才开启氐人征战天下之路！</br>　　论品第阀阅，梁氏不过一略阳氐酋，追随先君定鼎关中才有今日之显赫！</br>　　梁氏兴起，靠的是时势与机缘，以及数代人奋战不休，为宗族舍生忘死！</br>　　而绝非什么出身门荫！</br>　　所谓‘平流进取、坐至公卿，胎毛未干、已拜列侯’，那是晋室自武帝篡魏遗留下的痼疾！”</br>　　顿了顿，梁云笑道：“四十年前，我尚且随父亲叔伯在略阳耕种，一身臭汗两脚泥，有何门第可言？”</br>　　堂内响起一阵轻笑，在座诸人里，除了长史郭充、司马皇甫毅算是正经士族出身，其余人要么如薛茂一样，门第早已衰落，要么都是些庶民寒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