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输了……两次？</P>
    摩根一怔，如果按照游戏的代价来看，应该只有一次机会才对，为什么师父却能够输两次，而且，现在这种情况……</P>
    “命运并不会封印你师父的力量，它源于内心，所以，你可以认为封印你师父力量的便是祂自己。</P>
    命运赋予你师父人性无往不利的强大约束力，让你的师父能够完美将属于自己的每一个侧面，包括每一缕念头都拘束起来，但在同时，也埋下了隐患。”</P>
    “什么隐患？”</P>
    黑影抬起手摸了一下下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不过很快就说道：</P>
    “自然是人性的脆弱。</P>
    能够完美拘束说的好听，但实际上却要承受来自脑海中每一个念头的落差。</P>
    就像凡人一样，会纠结，会苦恼，会懊悔，会愤怒，会厌恶。</P>
    祂将无时无刻的承受着不断涌现出来的新的念头，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不会消失，也不会停止。</P>
    循环往复的承受着矛盾的内心，想要贪婪却又放手，想要接触却又抗拒，想要改变却又不变。</P>
    作为一个神明而言，你的师父内心却没有神明该有的姿态，这就是人性带来的脆弱。”</P>
    “脆弱吗……”</P>
    摩根陷入沉默，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脑海中回忆起那个一脸温和的男人。</P>
    可是无论她怎么回想，都没有想到一件有关他崩溃的画面，那个人总是习惯沉默的表达着自己，不曾要求过自己，更不曾让自己做出改变，只是默默的，哪怕他明知道结局注定走向毁灭。</P>
    是因为他早已理解了她的命运，还是说，连自己的命运也早已看透。</P>
    “在你诞生之前，你师父曾与乐园签订了一条契约，契约的内容很简单，帮助来自乐园的妖精将一切错误的历史导向正途。</P>
    当时你的师父其实对这一切并不在意，哪怕真的让异闻带消失他也不会被命运裹挟。</P>
    因为游戏并未真正降临，命运对你师父的约束并不强大，即便真的失败，也没办法做到让你师父消失，当时的他所拥有突破命运的力量。</P>
    然而，命运的强大并不在眼下，而在于遥远的未来，时间，才是一切生灵的囚笼，而其中最大的囚犯，便是神明。”</P>
    黑影的手中忽然浮现出来一个画面，那画面中展现出一个男子在极小的陆地上走着，如同一个过客般随意的扫视着周围。</P>
    而摩根只凭一眼，就认出来这里是哪里，这是不知道多久之前，还处于一片荒芜的妖精不列颠。</P>
    “祂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所见到的只有妖精们肆意妄为的表现，其中虽说不乏一些善意之举，但在妖精这个族群之中，施虐和酷杀、争斗和纷闹要更加顺心，就像它们的始祖一样。</P>
    仅仅因为些许可笑的不满，祂们毫不犹豫的毒杀了庇护它们的角神，当着神明的面分尸了祂所爱的巫女，并将之作为素材炼成新人类供自己玩乐。”</P>
    在男人眼中所见的世界，便是这样的世界，属于妖精的世界。</P>
    而所谓的游戏，却要他让这样的世界保留下来，这才是命运向他开的最大的玩笑。</P>
    “祂，很失望，很无趣，厌恶这个世界，因此祂决定放弃这个世界，哪怕迎来自己的消亡也无所谓，如果所谓的命运就是这样，那他宁愿就此毁灭。</P>
    祂从不在意过自己的存在是否高贵，也并不在意自己的生命是否重要，更无所谓自己的死法是否充满闹剧。</P>
    如果说，这时候的祂主动出手了，那么命运便早已突破了。”</P>
    黑影用着复杂的语气说着，摩根微微一惊，下意识的看了它一眼，不过很快就陷入沉思。</P>
    “然而如果命运真的如此容易突破，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因为命运对于每个人有着不同的考验。</P>
    对于某些人而言几乎难如登天的考验，对于另外一群人却仿佛呼吸般轻松，无法理解的隔阂，无法共存的理念，无法协调的思考。</P>
    内向的人无法理解外向的人为何喜欢喧嚣，外向的人无法理解内向的人为何如此孤僻。</P>
    崇高之人无法理解自私，勇敢之人无法理解怯懦，所谓理解，便是源于不沾己身的冷漠。</P>
    而对于陈无涯这个个体而言，祂的旁观便是一场考验，不，应该说祂的无所谓就是属于他的命运。”</P>
    黑影看了眼摩根，随后手中的画面再次变换，但这次所展现出来的，却不再是异闻带中的陈无涯，而是更加年幼的他，周围的环境也变成了充满古风乃至有些平凡而沉闷的世界。</P>
    摩根看着那个年幼的陈无涯，心中有些意外，但还是认认真真的看着。</P>
    她亲眼看着原本开朗的少年变的孤僻，原本温馨的环境被打破，走上了一条和原来不同的道路。</P>
    不过所展露出的，除了冷漠以外，还有迷茫，就好像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只能被动的寻求着某个方向前进。</P>
    和自己好像……</P>
    摩根产生了这样的共鸣，她似乎能够理解画面中那位少年一切。</P>
    失去了一切所带来的除了仇恨以外，还有无法理解的寂寞和孤独，以及对于未来飘渺无期的茫然与无助。</P>
    仅仅十岁的少年，在这一刻所产生的除了复仇的想法以外，还有另一种情绪，或者说，另一种念头。</P>
    虚无。</P>
    也许正是因为年幼，无法真正明悟生命的价值，又或许是亲眼见证了生命在自己面前随意流逝的姿态，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认知。</P>
    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不需要拯救，不需要怜悯，不需要挣扎，所有的一切，哪怕是自己，全部都是无意义的。</P>
    因此，他放弃了与他人的交流，但他所受老爷子的教导，让他不至于就此堕落，并未沦为不择手段的存在，但在同时，他对自己愈发的不在乎。</P>
    因为在乎他的，不在乎他的，都会死，都会变作无意义的过客，除了模糊的记忆以外，什么也不会有。</P>
    而就连他自己，也会死在某个偏僻的角落吧，到那时，那些所谓的记忆也会随着他的消亡而消失，再也不会在这世间留下任何痕迹。</P>
    他会惩奸除恶并非出自所谓的侠士之心，也从来不会对此感到任何的开心与喜悦，更没有产生厌恶的念头。</P>
    他只是觉得，既然顺便看到了，那就顺手干掉吧，仅此而已。</P>
    至于说这样会惹上谁，又有多大的代价，谁在意呢。</P>
    就算真的这样死了，也无所谓。</P>
    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他知道自己并不应该去追寻这样的东西，可是，他无法克制自己追寻着虚无。</P>
    一路走来，少年甚至连半个能够交谈的好友都不存在，最终在达成自己的宿怨后，平静的迎来了自己的毁灭。</P>
    也许，故事就该在这里结束了，这样对于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P>
    他不是什么高洁之人，哪怕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中也无所谓，不被铭记，不被留意，才是他这样的人最好也是最后的归宿。</P>
    或许也是这样的想法，他才不打算和任何人交流吧，因为交流了，便会让人产生联系。</P>
    这样的他，却在死亡之后，迎来了命运的玩笑。</P>
    他，重生了，甚至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P>
    摩根看着这一幕愣住了，黑影却在此刻笑了。</P>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你师父将那东西称作玄书录，但实际上，那是命运的载体。</P>
    一切有的未有的过去与未来，生灵乃至神灵们都无法知晓的己身之命运，全部，都在那东西上。”</P>
    摩根看着虚弱的无以复加的少年躺在雪地中，没有求生的意志，也没有寻死的想法，就好似随波逐流一般等待着，也许是生，也许是死。</P>
    摩根心头略有些烦躁，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师父，她很无力。</P>
    “玄书录，不，命运为何会选中你的师父，或许正是因为他这样，命运总是喜欢玩弄着一切。</P>
    让善的走向恶，让假的走向真，让崇高者死于自私，让怯懦者死于勇气，让无道之人长存于世，让高洁之人死无全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