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希伯来

    尼罗河畔，一场改变两个世界命运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赫麦努的天神与地神之女，象征生命的伊西斯将自己的权柄分给伊娥，也分享了自己的命运。她最后在自己的力量中留下了一个约束：不得说起有关她的事情，要将异域诸神的名字永久流传下来。然后她飘然不见，只留下异界的公主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凡人分享神灵的命运和权柄，这本是不可想象的，但当伊娥秉承另一个世界取代伊西斯的命运而来，一切似乎又没有那么困难了。源自世界的力量，自然可以在世界本身面前让步，何况相比起卡俄斯，这方世界的规则本身就大有不同。
    与之前的两个世界的神不一样，在这片黄沙包裹的世界内，神不仅并非不死，甚至会因时间的流逝而衰老，神力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对抗它，而非彻底终止它。就连他们那与生俱来的神权，都可以在厮杀中相互吞并，融为一体。
    新神战胜旧神，把旧神变作自己的一个化身，然后继承前者的信徒、名号和权柄，这在赫麦努世界中是如此常见。这既体现了这方世界体量的弱小，规则的无序另一方面，这也让很多事情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就像现在，既然伊娥有着伊西斯的神力，有着伊西斯的命运，那她就会很自然的被视做是伊西斯的一部分。也许世界本身可以察觉到这种差别，但对本土的绝大多数神灵来说，他们根本分辨不出这之间有什么异同。
    他们只知道，在植物与丰饶的奥西里斯的追求下，生命女神终于答应了和她的哥哥结为夫妻。尽管伊西斯好像换了一个容貌，性格也大有变化，甚至还经常说一些奇怪的话，但这都没有被诸神放在心上。
    按照如今赫麦努的众神之主，太阳神拉所做下的决定当奥西里斯将和伊西斯结为夫妻，他们将成为人间的君王，是上下埃及实际上的统治者。为此，诸神齐聚在赫利奥波利斯，这一人间信仰的发源地，祝贺这一对兄妹的结合。
    横穿世界的尼罗河流域似乎将迎来新的主人，时代会翻开又一个篇章，然而就在这一切照常进行的关口，万神殿内，太阳神拉却猛然从幻梦中惊醒。
    滴答……
    滴答……
    滴答……
    ……
    “嗬……”
    “不――！”
    没有日晷，因为拉就是太阳。在水流的滴答声中，神于沉睡中醒来。
    至高的王座上，金色的神力无意识间泄露出去，原本高大华美的神殿被一寸寸抹去，一切归于虚无。这片古老的殿堂中，只留下了拉那如黄金般浇筑而成的身体，以及他身下镶满宝石的神座。
    于此同时，太阳没有先兆的开始震荡，天和地都受到了影响。在拉神那不加掩饰的力量面前，凡人们跪在地上祈祷，而诸神则担忧的看向万神殿的方向。
    混沌巨蛇刚刚被杀死一次，还没能再次苏生。究竟是什么，令这位至高的神灵如此失态？
    “呼――原来是一个梦吗……”
    睁开双眼，在王座上，拉深吸一口气。他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缓，剧烈波动的情绪也重新冷静下来。
    作为一方神系的至尊，赫麦努无上的主宰，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并没有什么能让他如此作态的。
    赫麦努世界并不像九界和卡俄斯，这里既没有与世同生的原始神，也没有足以和阿萨神族匹敌的巨人和亡灵。哪怕是世界本身的侧面，也只在创世之初一闪而过，没有在世间留下更多的痕迹。在这个世界上，战胜了上一任太阳神阿图姆，将他化为自己一个化身的拉阿图姆就是唯一的至尊，哪怕是世界混沌面的象征，永恒不灭的灭世巨蛇阿波菲斯，也只能被他一次又一次杀死。
    但这一刻，当他再一次睁开赤金色的双眼，遍布其中的除了威严，却还有着疑惑和隐藏在潜意识下的慌乱。
    “……真是奇怪的梦境，这算是什么，赫麦努给我的启示吗？”
    在王座上静静的待了一会，少顷，拉挥了挥手。无声间，一种变化发生了，外界的太阳恢复如常，无意识间溢散出去的力量也被他收回。
    与此同时，如同时间倒流一般，原本破碎的神殿又一寸寸的复原。或者更准确的说法，这是一种‘重生’。处理完了这些小事坐在高高的神座上，拉不由开始回忆自己之前的梦境。
    然而令他感到不解的是，那个让他忌惮与恐惧的梦境此刻一片空白，他根本记不得自己究竟梦见了什么。残留在脑海中的只有警告，那似乎在告诉他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靠近，而的先遣者已经到来了。
    “……笑话，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对抗我？”
    “即便是世界本身，也要在我的力量下臣服！”
    从神座上站起身，无上的力量在周身涌动。拉赤金色的双眸放出光芒，整个世界的一切被他收进眼底。
    跪在地上的凡人，原本正在庆祝婚姻的诸神，草木和动物，以及世界的背面，那在翻滚的混沌中渐渐重生的巨蛇。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没有任何意外。他击败了上一任太阳，自然不会再给后来者机会，而在如今的世间，没有任何存在能和他对抗，他就是诸世唯一的主人。
    “嗯？”
    目光扫过大地，拉很满意人类的这片属于他的世界。尽管力量达到这一步，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显得有些太小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缺憾。
    然而就在这种巡视下，某一刻，拉的目光突然停住了。
    在赫利奥波利斯，他看到了正在庆祝的诸神，看到了他们原本正在欢庆即将到来的婚宴。这本是拉自己定下的事情，所以这并不让他感到意外。真正让拉停住目光的，是‘伊西斯’。
    天神和地神的女儿，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强大神灵，虽然对方的外貌好像发生了改变，但这并不是拉关注的原因，真正吸引他的，是对方身上的另一道生命气息。
    她有一个孩子，尽管伊西斯的神力瞒过了在场的其他神灵，却瞒不过拉的注视。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个未出世的婴儿身上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那是一种，迥异的血脉气息。
    “自发受孕吗……作为生命女神，好像也可以理解？”
    双目眯起，拉并不认为这件事情如此简单，可他一时也想不出问题的缘由来。至于他为何没能看出‘伊西斯’的问题来，这倒很好理解。
    伊西斯早已存在，所以她能够把自己的命运和力量分给异域的公主，可生命女神本来应该生下的儿子荷鲁斯却还没有。因此伊娥腹中的孩子虽然成功取代了荷鲁斯的部分命运，却丝毫没有继承他的力量。
    没有力量，他那与世界格格不入的血脉气息自然就暴露在了拉的面前。
    “梦境……预兆……还有这个新生儿？”
    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拉面无表情。他虽然自负，但并不愚蠢，就像与混沌巨蛇阿波菲斯的大战，他其实并不需要其他诸神的协助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