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6章 代价

    干净整洁的房间，乳白色的条状灯，镶嵌在涂成金属质感的墙壁上，再加上那流光溢闪的灯光，看上去极具科幻色彩。
    可这样充满青春色彩的房间里，却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满是褶皱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笑容，看着进来的人，开口道：“堀井，好久不见。”
    “良...良介？你...你怎么...怎么...”
    堀井脸上的激动和欣喜还没来得及褪去呢，就被极度的震惊给代替了，本就很大的眼睛，更是瞪的都能和铜铃相媲美了。
    这...这是良介？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这样子？
    他和良介是老同学了，年龄相仿，堀井今年三十七岁，也只是感觉精力大不如前，可眼前这人呢，不仅满头白发，看不到一点的黑，而且皮肤松垮、满是褶皱，看着如老树皮一样，就连脊背都是岣嵝，说是七八十岁都年轻。
    这怎么可能是良介呢？
    “呵呵，”真田良介笑了笑，扶着桌子慢慢的坐了下来，轻声说道：“人都会变成这样子的。”
    “可是...可是...你...你...”堀井哆嗦的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大脑被眼睛看到的惊的是一片空白，几乎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走了捷径呀，所以就比你更早一步到达了终点。”
    真田良介笑着说着残酷的话，却让堀井都快哭出来了。
    从小到大，何曾见过这样子的良介。
    苍老、体衰，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倒，但比起身体的孱弱，更让堀井难受的是良介此刻的状态，全无过去不甘落人于后的样子。
    想想几年前在新开发区见到时，良介都还能提起小时候输给堀井的那一次憋气比赛，可见他是多么的争强好胜，事事都要争第一，落后人一点都会难受的不行，可现在呢，不仅外貌变得和老人一样，就连心态也和老人一样，全无过去的气盛。
    这...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良介在短短的几年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真田良介却好似没有看到堀井的震惊神情似的，自顾自的说道：“听说你组建了家庭，还有了一双儿女，真是好呢，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嗯...”堀井僵硬的点了点头，随后赶紧拉开衣服的拉链，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张照片，举到了真田良介的面前，道：“大的已经六岁了，小的也有四岁了。”
    真田良介抬起手，想要去接住照片，但却在抬起一半后，又放了下来，只是用浑浊的双眼看着，好一会才说道：“真好啊，真好。”
    “......”
    堀井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安慰却又怕像之前那样搞得跟炫耀似的，因为他儿女双全、家庭美满，可真田良介不仅衰弱的跟垂暮老人一般，还是孑然一人。
    因为他前两年参加了纱耶香的婚礼，而新郎...
    并不是良介。
    纵然当年有情意，可是良介从那之后就杳无音讯，堀井都打听不到，更别说这只是研究员的纱耶香了，最后还是...
    沉默了好一会，真田良介才向后仰，靠住了椅背，目光游离，似是在看天花板上的发光带，道：“堀井，其实事事争第一也不是这么的好，有时候落后一点也不错，因为这样就有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人生...
    其实应该去慢慢的享受。”
    “良介...”
    堀井张了张嘴，可嗓子却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让他说不出话来，眼睛更是发涩，已有了湿润的感觉。
    这样的话根本不是他记忆里的良介所能说出来的，现在听着这话，再看着这样子的良介，实在是太让堀井难受了。
    事事争第一，把精力和时间都用在争第一上了，于是人生就只剩下争第一，更可悲的是现在的良介，甚至都没资格去谈‘慢慢’两字了。
    真田良介唏嘘的说了几句后，就深吸了一口气，振奋起精神，又恢复了之前笑呵呵的样子，道：“我接下来可是要去享受了，你就慢慢的劳累吧，把孩子养大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哦。”
    说着，真田良介就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的要站起身来，那摇摇欲坠的样子，让堀井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却被真田良介挥手拒绝，让堀井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然后默默的收回。
    此刻，堀井看到了一点真田良介过去的影子，哪怕需要也不会让他去搀扶。
    堀井一秒钟就能做到的起身动作，真田良介花费了差不多十秒才终于站起来，额头都渗出了满满的汗珠，然后拿起放在旁边的拐杖，慢慢的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就先走一步了，见到了你，知道你生活很不错，就够了，哈哈。”
    走到堀井身边时，还费力的抬手，有气无力的拍了拍堀井的肩膀，然后继续向外走去。
    堀井没有动，也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那里，听着真田良介的拐杖点在地上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自动门闭拢。
    刹那间，潸然泪下！
    肩膀剧烈的抖动着，泪水如雨般往下落。
    已然悲伤到了极点。
    因为他即将失去一位朋友，从小到大的朋友。
    明明他有着光明的前途、美好的人生，却输给了心中的黑暗。
    一次的犯错，要用终生去偿还。
    堀井为他不值，更为他即将离去而感到伤心。
    可是却不敢在他面前显露出来，纵然双方都知道，但亦强忍着不让一滴眼泪被良介看到，只为维持良介那可悲可怜的自尊。
    好半天，堀井听到了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后，接着一只温暖的手，拍了拍刚刚良介拍的肩膀位置，而后说道：“他把这些年有关艾勃隆细胞的体会和感受，以及以前对艾勃隆细胞的研究全都写了下来，也因为他，让很多人对艾勃隆细胞的危害有了更深的理解。”
    文字的描述，始终不如实际来的震撼。
    以前不管对艾勃隆细胞抱什么样的态度，在亲眼看到还不到四十岁的真田良介，如今如垂暮老人一般的样子后，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直观知道了艾勃隆细胞的危害有多么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