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先问我答不答应（求月票！）

    等到李斯走后。</br>　　嬴政一个人望着殿内的上千盏明灯来回徘徊，这一盏盏灯火原本很微弱；但是聚集起来，却能让这座巨大的宫殿宛如明月相照。</br>　　整座宫殿内盈满了温柔的黄色光芒，又与精美的铜制器具交相辉映。</br>　　金色的铜鹤栩栩如生，在这样明黄色光芒的照耀下，像是要在铺满了金色晚霞的河流中随时起飞。</br>　　嬴政拿起了宫女拨弄灯芯的小钩，将灯芯压住，随后又挪开，火苗或明或暗。</br>　　“早晚有天，我要超越你。”</br>　　扶苏年幼时的话，又在嬴政耳边回响。</br>　　‘这么说来，这些年这小子在寡人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干了不少事。而寡人竟然毫无知觉。’</br>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br>　　‘能做到让半个朝堂遇事都想到他，绝对不是打两场胜仗就能做到的。’</br>　　‘这逆子明明已经贵为太子，可是却背地里做了很多寡人不知道的事情，他这是想要干什么呢？’</br>　　嬴政一个人对着烛火沉思。</br>　　赵高则跟在嬴政后面，眼看着惩罚国尉的事情就此黄了，自己到时候又要挨众人责骂。</br>　　本想借着这次的事情，重新在宫中站起来，大扬声威。</br>　　这下可好，机会又没了。</br>　　“高――”</br>　　听到这久违的呼唤，赵高顿时眼前一明。</br>　　“大王，下臣在。”</br>　　赵高急忙匍匐上前，似是等待接受什么重大的使命。</br>　　可是嬴政望着这满殿的灯火，却又一时间不知道从何下手。</br>　　扶苏做事也太小心了，小心到嬴政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眼下这件事只是意外暴露了扶苏在朝中地位已经不可撼动，几乎是人心所向。</br>　　扶苏甚至全然没有出面，他都没有做任何事。寡人又怎么能说他做错事了呢。</br>　　嬴政攥着拳头。他现在根本无从下手。</br>　　祸都是起于微末之间，没有防范才遭成的。</br>　　“没事了。你退下吧。”嬴政丢下了钩子，又回去处理奏章去了。</br>　　一个人的影响力是在不知不觉间扩大的，要消除这人的影响，也不能在一朝一夕之间。</br>　　嬴政知道，他不能急。</br>　　赵高看到嬴政这样，自己心里也泛起了嘀咕。</br>　　大王这次总算不必我说自己就察觉到了吧，太子已经在朝臣之中建立了这样的威望，那是无人可以撼动的。</br>　　若不是当初太子跑去沛县找什么神仙指引的贤能，现在太子还在楚国的战场上呢，说不定哪天就带着兵打回来了。</br>　　不行，真是血腥。</br>　　赵高望着金碧辉煌的王宫，无精打采地离开了王宫。</br>　　回到自己家里，他对着院子里的马又开始发呆。</br>　　赵高家中有很多驽马。</br>　　这些马都很瘦弱，有的则是天生下来就有缺陷，跛腿或者眼睛有缺陷，又或者皮毛上总是溃烂怎么治也治不好；有的则是老去，已经奄奄一息的马匹。</br>　　但是赵高很爱惜它们，让它们住在最上等的马棚，喂养它们最上等的马料。</br>　　而另一边，那里是宫中配给他的上等的马匹。</br>　　赵高给这些上等的马匹吃最差的草料，又给它们住漏水的马棚，若非等到要用它们的时候，不让人给它们打扫马厩之中的粪便屎尿。</br>　　经年累月，慢慢地赵高发现一件事。</br>　　这好的环境里养出来的马匹，不管原先是什么样。只要细心用最昂贵的马料，最精心的照顾，时间久了，马的皮毛都是油光发亮的，四肢是非常健壮的，马臀是非常肥硕的。</br>　　即便它们已经都是老的老，坏的坏，可就是有着那些最上等的马料，最宽敞的房子，它们也变得那样光鲜亮丽，让人看起来，像是上等的。</br>　　而在恶劣的环境下，就是再好的马，再聪明的马，有着再高的天赋，在鄙陋的环境之中，它的才能会退化，它的样貌会丑陋，它的身上会散发臭味。让人看起来，就像是卑贱的。</br>　　赵高望着漏雨的马厩之中的良马，曾经，它们一个个都是多么有才华啊，可是呢，放在这样的地方，只能慢慢地变臭，变烂。</br>　　这，何尝不是人生呢。</br>　　眼看着天下就要一统，到时候人人都要加官的加官，封侯的封侯。而自己为大王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却还是在众人面前以奴才的身份亮相。</br>　　再这么下去，他可能永远都只能成为嬴政的狗了。</br>　　望着这些马，赵高忽然记起今日嬴政反常的举动。</br>　　按道理，大王在发现太子威望极大时，不应该派自己过去盯着吗。可是大王竟然止住了，可见在大王心里，太子是个已经烧红了的铁盆，已经不是想拿就拿，想放就放了。</br>　　这时候，恰巧女婿闫乐也回来了。</br>　　阎乐是个非常厉害的武士。他穿着黑色的衣裳，脚踏着木屐，腰上配着长剑。</br>　　“外舅。我今日在外钓了两条大鱼，特意赶来孝敬外舅。希望外舅能够吃了鱼身体康健。”</br>　　闫乐把提携自己的赵高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来孝敬。</br>　　“你把鱼放下吧。”</br>　　阎乐看着赵高似乎很不高兴。</br>　　赵高的女儿也跟了过来，她知道她的父亲在得到那么多的财富和那些外臣恭维献媚的同时，又遭受着多少人的诋毁、陷害。</br>　　这几年，父亲总是不开心，必定是宫中那些王侯将相，又开始看父亲不顺眼了。</br>　　赵纤纤拉着阎乐，带他去给赵高做鱼汤。</br>　　赵高还在院子里坐着。</br>　　这院子里不是他杀害的狗，就是他虐待的马，气味非常浓烈，熏的人不敢靠近。</br>　　但是赵高很享受这些。</br>　　赵高并不担心嬴政会杀了他，他已经摸清了嬴政的个性，想法。</br>　　他之所以难受，是为自己日后的命运感到忧愁。</br>　　努力了几十年啊，结果遇到一个蒙毅、王后，所有的功劳全全部毁了。</br>　　功劳最大的人，只能被丢在一边，默默地离开。</br>　　而那些只建立了毫末功劳的人，则要享受众人的膜拜，人人称颂。</br>　　什么忠臣义士贤能王后！</br>　　他们只不过是因为住在了好的马棚里，享受着天下人对他们的恭敬，不食人间疾苦，反过来指责自己奸恶。</br>　　可恶啊！</br>　　赵高望着院子里的良马，真想把它们一个个活活地给宰杀了，可是他又不能这么做。</br>　　傍晚的时候，女儿女婿给赵高端来了鱼汤，生鱼片，还有烤肉。</br>　　赵高望着阎乐，“你说，那院子里的，是马还是鹿啊？”</br>　　阎乐望着赵高，哈哈大笑。</br>　　“当然是马啊。”</br>　　赵高不悦。</br>　　阎乐立刻站起来，对着赵高跪拜，“外舅，我错啦。但是我还是不知道我错哪里了。请外舅指点。”</br>　　赵高摇摇头。</br>　　“不，你小子就是太实诚。你可没错。”</br>　　阎乐趴在地上，微微抬头看着赵高的脸色。</br>　　这才慢慢地爬起来。</br>　　“外舅，是宫里又出事了？”阎乐心里害怕。</br>　　“听说大王要惩治国尉，然后文武大臣跑去恒阳宫求助太子。太子出了主意，让将军蒙武去见淳于越，请淳于越让李斯在大王面前说情。”</br>　　“难道说，大王现在心中不满，要拿外舅开刀吗？”</br>　　赵高和他的女儿女婿，都对王室的人天生反感。就因为大王总是让赵高做脏活，没事还让赵高被人弹劾。这也就罢了，关键大王还提防赵高。</br>　　这简直是不把自己的外舅当人啊！</br>　　所以阎乐自然也不喜欢嬴政。</br>　　赵高听罢，悠悠地望过来，“你也知道了？还知道的这么详细。”</br>　　“人人都在传啊。都说要是没有太子，现在国尉指不定被撵出咸阳城了。”</br>　　赵高嘴角微微上扬。</br>　　“要我说，这院子里的，分明是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