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扶苏讨债

    所以在腊月月底，嬴政忙着会见地方诸将、封侯，还有郡守、监，扶苏悄悄拜会了同样忙的不可开交的一个人。</br>　　彼时大秦帝国的丞相――冯去疾。</br>　　扶苏便衣微服私访，坐在妻子的马车里，不让外人知晓他亲自来了。</br>　　到了府里，冯绾绾引见，硬是把忙碌的不可开交的父亲请到了自己过去的房间里说话。</br>　　在见到扶苏后，冯去疾顿时满头大汗。</br>　　这几天，他的日子可不好过。</br>　　须知接见太子这得是多么隆重的大事，起码要用一天接待。而且马上就要年祭了，一般女儿都是要在政月回来见父母的。</br>　　扶苏和冯绾绾不顾礼数，赶在这个时候悄悄来。</br>　　把门关上后，翁婿两个人立刻坐下来面对面说起话来。</br>　　冯去疾今日颇为心虚。</br>　　“太子私下来访，如此掩人耳目，不知所谓何事？”</br>　　扶苏现在也不是小年轻了，上来就和老丈人先和老丈人卖个关子。他看得出，老丈人这几天很疲惫。</br>　　赶在年底前最忙的时候来见秦国丞相，多少有些嫌冯去疾日子过得太清闲了。</br>　　“张苍出狱了。”</br>　　“我已经听说了。”冯去疾一顿，他眉头紧锁，语重心长地劝扶苏说，“太子这般明目张胆和陛下过不去，是在给自己惹麻烦。”</br>　　扶苏轻轻笑笑，他拿起提壶，给冯去疾倒了一碗。这是冯府，里面的茶算做是参汤吧。</br>　　“我倒是没惹上什么麻烦，我做的事情天经地义、合情合理。就是担心外舅这边因为我而麻烦不断。”</br>　　岳父：外舅。</br>　　冯去疾，一贯很温和中正的人。</br>　　他本来就异常愤怒，两手紧握成拳。听到扶苏说的两句，顿时狠狠捶了案，汤碗被震得晃动，茶汤漫了出来。</br>　　“太子既然知道，就不该这么做。太子知道，现在朝中有多少老臣等着对付太子吗？”</br>　　扶苏没有说话。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也很清楚，朝中的老臣是如何一点点帮着嬴政慢性腐蚀这帝国。</br>　　面对冯去疾的不给颜面，扶苏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这一切他来之前就料定了。</br>　　扶苏慢慢端着茶碗，轻轻啜饮。</br>　　“他告诉我一件事。”</br>　　“陛下游梁山宫，看到丞相在山下车驾骑从甚多，浩浩汤汤，排面几乎要盖过陛下了。”</br>　　“当时父皇说，‘丞相的车骑可真是多啊’。也不知道是看到了哪个丞相，反正这件事很快就传了出去。”</br>　　“听说从那以后，每个丞相的车骑都减少了。”</br>　　冯去疾静静听着，脸色慢慢变得苍白。</br>　　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br>　　冯去疾，他其实不怕扶苏的。</br>　　第一，他是扶苏的帮手，可谓扶苏的政治基石；第二他是扶苏的岳父，扶苏和甘棠夫人感情好，这是冯去疾骄傲的底气。</br>　　如果政治之中只有利益，那这个游戏恐怕就和战争一样，何况战争本就是政治的外延。但是真正的政治之所以复杂，就是因为里面掺杂了人情世故。</br>　　情感，是人类永远无法摆脱的。</br>　　可是当他听到扶苏说的这些事情时，冯去疾开始害怕了。</br>　　冯去疾不怕扶苏，可是他怕始皇帝啊。</br>　　“听说在这之后，父皇大怒，说“这是有人泄露了我的话！”</br>　　“父皇把所有人挨个审问，还是没人承认，于是在场的人都被杀了。”</br>　　扶苏直直望着冯去疾，“父皇为什么不当面告诉丞相这件事，而只是私下说一句呢。为什么父皇宁可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去直接杀了当时看到的丞相呢？”</br>　　冯去疾一时间眼珠乱闪。</br>　　“父皇只是随便一句牢骚都能传到丞相的耳中，想想这得是多么可怕。我就很理解父皇，父皇非常生气完全是情有可原。”</br>　　“外舅认为呢？”</br>　　扶苏再次给冯去疾碗里添茶。</br>　　二人静静对坐，彼此心里各自盘算。</br>　　这件事的发生，很多人的第一想法是丞相在赢政身边安排了人，但是赢政并没有去找丞相的麻烦，而只是先审问身边的人，没有审问出来就把他们都杀了。</br>　　赢政为什么没有找丞相的麻烦，这才是关键的。</br>　　在宫里，奴仆的生命，比草还要轻贱。嬴政会布置温室，在冬天养育名贵的花朵、草木；可是对人，却是极其无情的。</br>　　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他们没有改正的机会，只会当场人头落地。</br>　　扶苏徐徐道，“一种可能是，有人借用这个事，去故意栽脏陷害丞相。因为就算丞相真的在赢政旁边安插了人，这也是非常有风险的一件事情，没有哪个皇帝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被发现了绝对不会有好结果。”</br>　　“而且如果丞相真的要安插眼线，那必然也是绝对的机密，不到万不得已怎么会让人轻易发现。”</br>　　“丞相怎么会傻到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暴露出自己在父皇身边安插了眼线呢？”</br>　　“一个人能当到秦国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br>　　冯去疾没有说话。车骑很多的人就是他，安插眼线的人也是他。</br>　　经历了王绾、隗状那样为民请命的丞相起起伏伏，冯去疾已经不再相信什么了。</br>　　也许嬴政有着他自身的魅力，曾经吸引过他对他绝对的忠诚。</br>　　但是当冯去疾发现，嬴政把自己看作神，把其他人都看作是不如他的工具之后，嬴政在冯去疾心目中的地位就不再崇高了。</br>　　而在扶苏指明娶了他的女儿之后，冯去疾就对未来更加感到担心。</br>　　太子为了他的皇位，做了一个极其明智的选择，但是这个选择，却影响着冯氏一家两千多人口的命运。</br>　　冯去疾夹在太子和皇帝之间，一直在担心太子和皇帝起矛盾冲突。</br>　　安插眼线，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br>　　“太子到底想要说什么呢？”冯去疾也不害怕，他对于嬴政来说还有巨大的利用价值。比如嬴政可以联合他或者利用废黜他的丞相之位来打击扶苏。</br>　　即便扶苏说了这些攻心之花，他仍旧底气十足。</br>　　“我觉得，这更有可能是有人想要陷害丞相，所以父皇就把重点放在审问这些身边的人身上，看能不能把背后的人找出来。”</br>　　扶苏摇头苦笑，“可是结果还是审不出来，就只能全部杀了，这样不但能把这个眼线给清除掉，对于丞相或者是对想陷害丞相的人，也能起来很大的震摄。”</br>　　冯去疾没有说话。</br>　　“猜的不错。”</br>　　“这并不是猜的，我就住在宫中。宫中发生什么事情，我还能不知道。”</br>　　冯去疾脸色涨得通红。</br>　　现在，他知道太子过来干嘛的了。</br>　　“您是父皇的丞相，可我是父皇的儿子。出了事，总归是您要多担待一些。”</br>　　冯去疾心里暗骂，你还有脸说。</br>　　你们父子不合，为什么要拉我下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