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始建之诸侯

    年末，咸阳城四面的城门口处，都布满了车辙印。</br>　　往西面走的，都是解甲归田的将士。他们当初来的时候，就是赤手空拳，如今走了，身上带的东西也不多。</br>　　回家的道路上，洋溢着欢声笑语。</br>　　他们听到了山坡上羊群的“咩咩“声，树林深处牛群低沉的“哞哞”声，麻雀们为了争夺食物在树上叽叽喳喳的争吵声。</br>　　世界从没有像这个冬天这样平静过。</br>　　在战火之中，肉体饱受摧残不说，心灵也被烙上了难以磨灭的伤痕。</br>　　无数的兄弟，死在了南越的战场上。</br>　　他们不是第一次厌恶战争，但是经历了南越这场战役，这些心高气傲想着靠打仗翻身的士兵们，彻底认清楚了战争的实质，看透了军旅的本相。</br>　　战争是权贵们的政治游戏，军旅之中也还是利益分配，人情世故。</br>　　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的方向走去。</br>　　偶尔在某个明月异常光明的夜晚，面对着漫长的黑夜，他们会想念在地下的兄弟们。</br>　　来时兄弟八个，回家时兄弟只剩下两个。</br>　　上阵父子三人，回家的却只有一个瘸腿的老父亲。他白发苍苍，迎着夕阳，望着故乡的高岗，风烟钻入他的眼睛。</br>　　鬼魂，就是为了活着的人，他们也必须活着。否则对于活人来说，至亲血肉兄弟、亲生儿子真的就此不存在于世，是一种多么残忍的宣示。</br>　　和那些曾经侍奉过嬴政，以及深受嬴政器重的高级将官不同，越是国家军队之中地位最普通、打仗之中卖力最多的士兵，他们对嬴政，更多的是怨恨，决然没有什么眷恋。</br>　　所谓的秦始皇，也不过是用千千万万个支离破碎的秦国家庭、无数具白骨堆砌起来的自大狂。</br>　　当士兵们明白他们自身才是堆积高塔的垒块的那一刻时，高塔本身就已经失去权威了。</br>　　大秦帝国，险些就此落寞。</br>　　好在，扶苏给了他们另一条道路，回家。</br>　　除了通往西边的城门，多是返乡的士卒；咸阳城东面、南面、北面的城门，一支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咸阳城开拔出去，像是成熟的蒲公英籽，为风吹拂，飘向四方，在未知的领域寻找合适的土壤扎根。</br>　　这些道路上，行走的都是豪车、名马，车上装载了一箱又一箱子的辎重。</br>　　这些辎重，无一不是民众的血汗制作，只是最后都流向了不缺钱的人。</br>　　他们搬运着自己的战利品，向四面八方走去。</br>　　高高垒起的战车前后衔接，像是一条条肥美的大青蛇。大蛇吃小蛇，若是他们留在咸阳城，恐怕要把整个咸阳附近给榨干。</br>　　当扶苏告诉他们，关外有更多美味的食物，他们终于做了痛苦的割舍，把能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带不走的也给打砸了。</br>　　所谓贵族，所谓富豪，要是真的那么明道义，知礼节，世界上就没有战争了。</br>　　在一通装搬清理之后，这些人这才驱车前往自己的封地。</br>　　年末的咸阳城，差不多空了一半。</br>　　有野心的士人，也都跟着跑走了。</br>　　秦始皇被关在骊山之上，读完了《金刚经》的他，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金刚经》里讲说，佛自己说了半天，最后佛说我什么也没说。如果有人说我说了什么，就是在诽谤我。</br>　　嬴政意识到读经并不能帮助自己羽化登仙，直接化身暴躁老哥，把帛书给撕了。</br>　　他又去找徐福，让他给自己想办法。</br>　　徐福战战兢兢，前怕狼、后怕虎。</br>　　徐福让嬴政修仙毫无头绪，可是跑又跑不了，只说他缺少药材。</br>　　于是嬴政一天写了好几份信斥责扶苏，说他断了自己的修仙之路，是在害他。</br>　　嬴政让章郗把信交给扶苏，从此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br>　　可怜的太上皇等了好几天，扶苏只回信四个字――“无理取闹。”</br>　　这气得嬴政咬牙切齿，又开始化身为石，他整天一动不动望着咸阳的方向。他很想知道咸阳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问章郗，章郗也只是摇头。</br>　　这种与世隔绝、却又好吃好喝的日子太难过了。</br>　　“陛下，您别难为末将了。末将真的不知道。”</br>　　嬴政大怒，“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看你这辈子也就最多只能用来看我了。”</br>　　章郗憨厚地笑了笑。</br>　　在反反复复折腾自己几个月后，嬴政发现了一项可以和外界取得联系的唯一方法，那就是给扶苏写信。</br>　　这只是刚开头的几个月，嬴政被关的就像是疯了一样。</br>　　而后面的日子，更加漫长，更加难熬。</br>　　――</br>　　把蜂后搬出咸阳宫，将李斯请出咸阳，吸引肥虫们去吃离家远的草后，咸阳城终于有了换血的机会。</br>　　大秦帝国这才开始走上正轨。</br>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抓住一切危机，转变为有利于自己的局势。</br>　　这就是扶苏的治理之道。</br>　　很快，那些归隐的贤士们重新回来了，而朝廷中有识之士也敢张口说话了。</br>　　罢免了李斯之后，稷下文人集团开始登上历史舞台。</br>　　咸阳城里，开始酝酿着一场伟大的变革。</br>　　这将是在经历了数百年战乱之后，前所未有的大变革。</br>　　天下人，他们都听到了扶苏决定使用郡县与封国并举制度模式。</br>　　除了不识字、无资产的老百姓，其他人都很高兴。</br>　　当然，无数人的命运，伴随着分封制的重启，也走向了全新的方向。</br>　　可怜的子房啊，他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和他的目标接近人物――任嚣打了照面。</br>　　在任嚣前往闽中为王时，张良才从闽中撤了出来。他带了很多在南越产出的稀有木材，打算去大城市销售。</br>　　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任嚣的马车。</br>　　一开始听说了分封的消息后，张良的心被撕裂了一般，整天吃不下饭。</br>　　当一个信念坚定的理想主义者被人终结了梦想，就像是被人拔去了所有尾翼的熊孔雀。</br>　　张良感觉他的灵魂被抽走了。</br>　　一开始张良确实一蹶不振。</br>　　因为通晓历史的扶苏，先于张良每一步把六国贵族复辟的希望给掐死了。</br>　　张良也算是够强的人物了，一次次被扶苏打击，一次次站起来，想要寻找新的办法，完成复国的大事。</br>　　只是他可能永远也想不出，扶苏这个家伙，他是穿越者。</br>　　就在张良万念俱灰，想要找颗歪脖子树上吊时，忽然听到有几个人议论说，“二世一旦开启边地分封，十年内，外必有诸侯强大，届时天下又将要危险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