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蛇龙夭矫

    蛇环顾四周，像是在挑选一位幸运观众担当主菜。
    路诤叹了口气，虽然早知道场景副本里总会出现神神叨叨的东西，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面对各路牛鬼蛇神，但没想到这次居然是肉体派，像是穿越到了狂蟒之灾或者侏罗纪公园的片场。
    蛇再次猛扑下来，它这次盯上了某个训练家。但它没有得手，一只蓝色的一人高的青蛙从水中越出，强壮的双臂带着激流的力量狠狠击打在蛇的腹部。
    路诤认出了这个技能，这是水系技能潜水。那只蓝色的青蛙是之前负责牵引木筏的宝可梦快泳蛙，在巨型阿柏怪掀翻木筏的第一刻它就潜入水中积蓄力量，恰好在训练家遇袭的时候救下了主人。
    但快泳蛙勇敢的一击并没有给蛇带来什么伤害，它的鳞片实在太过于坚固。蛇张开巨大的嘴裂发出尖锐的咆哮，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刺耳声，这个变化类技能在游戏里的效果是降低对手的防御能力。快泳蛙的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在自然界中，蛇类本来就是蛙类的天敌。
    蛇的嘴里吐出紫色的毒水，路诤即使不在它的正面都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快泳蛙的脚掌在水面上轻轻一踩，躲过了。但还没能赢得喝彩，粗大的蛇尾从另一处的水面猛地抽了过来，一记重重的尾鞭击中了快泳蛙，把它凌空抽飞了出去。
    快泳蛙来不及重新站起来，蛇颈快如闪电般的一伸一缩，把快泳蛙一口吞了下去，步了之前怪力的后尘。蛇的嘴又咧了咧，脸上露出人类般快意的笑容。
    “快泳蛙！”快泳蛙的训练家吼道，但时间已经来不及让他展露更多的悲痛，如果不做点什么，所有人都得葬身蛇腹。
    这时，一股灼热的风席卷水面，火焰奔涌着扑向蛇的侧方，蛇猛地躲闪，但火焰还是擦中了它的后脑，冒出白烟。灼痛感让蛇忍不住再次发出尖锐的吼叫声，空气中有股蛋白质被烧焦的臭味。
    路诤望过去，看到橘红色的龙扑打着翅膀悬停于湖面。关键时刻，夏彦再次召唤了他那只战斗力可能是天王级的喷火龙。
    “使用喷射火焰！”
    喷火龙张开嘴，火焰如同龙卷，带着滚烫的热浪贴着湖面席卷而过。蛇也张开了嘴，嘴里喷出毒液也如滚流，迎着火焰而去。紫色的毒液和红色的烈焰迎面绞在一起，“嘭”地一声炸开，居然旗鼓相当。喷火龙和蛇隔着十几米互相对峙，眼神中都有遇见对手的凝重。
    “用更大烈度的喷射火焰！给我杀了它！”夏彦愤怒地吼道。
    但喷火龙没有服从自己的训练家，它冷冷地瞥了一眼下方的年轻人。他其实是自己真正训练家的后人，自己跟着他那是在照顾后辈，但假如年轻人觉得自己会服从他的每个命令，那就有点不知所谓了。
    喷火龙伸出爪子握着夏彦的衣领，鼓振双翼向着湖岸飞了过去。
    “你……你……居然又不听我的！”夏彦惊呆了。
    路诤也惊呆了，他忽然猜到某些真相，这只实力超群的喷火龙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真的属于夏彦。难怪他觉得这只喷火龙强得过分了，以夏彦的年纪如果真是喷火龙的训练家，他应该去大师赛的赛场上挑战四大天王扬名立万而不是扮成火箭队偷偷摸摸地行动。
    夏彦的忽然撤退让剩下的训练家们不知所措了。有人依然试图救援，指挥宝可梦使用水炮等技能远程骚扰巨蛇，但也许这些行动只是在激怒它；也有人指挥着空中的比雕降落在木舟上，准备效仿夏彦的方式撤往湖岸。
    这样下去的话，不知道训练家们是否能全身而退，但至少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向导们是死定了。
    “把能使超能力技能的宝可梦都放出来！一起！快！”路诤扭头说。
    “外行人不要瞎指挥了！”有人情绪失控的大吼。
    “没用的，我们中没有擅长超能力宝可梦的训练家，即使会使用超能力技能也只是入门水准。”训练家中有人解释，脸色惨白：“超能力系确实克制毒系，但在这种级别的宝可梦面前，属性克制没什么作用！”
    “幻象光线！”路诤也吼，一边吼一边丢出精灵球：“这种巨型宝可梦脑袋都不好使，幻象光线会让它进入混乱状态！”
    这是他在一周目时围观某个公会对付堵住公路的野生卡比兽得到的灵感。
    卡比兽是重型坦克，高物攻高特防，物防也不赖，厚脂肪特性能进一步削弱特殊端的属性伤害，而且不容易进入中毒状态，血量还厚。路诤记得那时的情形，卡比兽腹鼓一次，一路泰山压顶、重磅冲击，把玩家们打得哭爹喊娘。
    不过这个场景最后还是通过了，因为有个人想出了非常巧妙的战术，通过幻象光线让卡比兽陷入混乱状态。在场的玩家们谁能都挡不住卡比兽腹鼓之后的暴力输出，也打不动具有持续恢复能力的它，但唯独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卡比兽自己。
    精英训练家们一点就通，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听他的，就用这个战术！”
    哥达鸭、呆壳兽、九尾、惊角鹿、大嘴蝠……各种具备混乱技能的宝可梦从训练家腰间的精灵球中被召唤出来。
    路诤自己也丢出精灵球，淡紫色身体的蛾子扑打着白色的鳞翅悬停在半空中。
    摩鲁蛾，虫毒属性，这是路诤控制的宝可梦中唯一可以使用超能系技能的宝可梦。
    【我方：杉原野、希鲁夫探险队（8/8）、山林向导（3/3）】
    【敌方：阿柏怪（羽化病）】
    【场景范围：大】
    【地形：15%沼泽浅滩、60%浅水湖泊、5%深水湖泊（可下潜）、10%草地、10%森林】
    【水域：陆生宝可梦移动速度-70%，不可穿越深水，水系技能使用效率上升，部分特性激活】
    羽化病？路诤看到游戏面板弹出的战斗提示，愣了一下。
    战斗已经打响，这场对战的主力无疑是自称来自希鲁夫公司的精英训练家们。精英训练家的战斗极有章法，配合默契，有人指挥着比雕从高处俯冲下来，利用强有力的抓击骚扰巨蛇脆弱的眼睛。
    巨蛇试图反击，但比雕远比怪力或者快泳蛙灵巧得多，它鼓振双翼在空中急停，猛地侧身避过巨蛇的尾击。
    比雕的攻击没有对巨蛇造成多少伤害，但持续的骚扰给训练家们争取了时间，而时间是最关键的。
    哥达鸭和呆壳兽等宝可梦的双眼泛出危险的红色，那是它们在集中精神进行冥想，调动大脑中的精神。它们的属性倾向于水系，更擅长水系技能，超能系并非它们所长，使用这种不太精通的能力需要更长的准备时间。
    片刻后，精神力化为超能系能量，玄奇的光波在它们的眼中闪过，像是一圈圈涟漪，宝可梦抬起头，看向那条巨大的蛇的眼睛。在视线接驳的刹那，它们脑海中构建的东西通过那层无形的介质传到蛇的脑海里。
    幻象光线本质是一种精神暗示，和催眠术是同质的能力，它会调动你潜意识中最期待或者最恐惧的东西，以一种怪诞扭曲的形式表现出来。有人会看见天地倒悬，世界分崩离析；也有人会看到世界变成黑白两色的简笔画，光影闪灭，或者变成由艳腻的色块堆积成的油画，画上的人笑容古老，有些人是让你熟悉，你却想不起来。
    “使用奇异光线！”随着训练家的指令下达，九尾和大嘴蝠的眼睛泛出幽暗色，幽灵系能量以类似的形式通过视线触达对手的脑海。
    更多的视线接驳，更多的光影通过视线印入巨蛇的脑海，蛇的脑子本来就不大，它开始分不清幻象和真实了。
    蛇脸上的表情时而恐惧，时而愤怒，时而焦躁。它在湖中扭动翻滚，溅起一人高的水浪，它的蛇躯时而盘卷时而伸展，像是被系在转动轴上的绳子，疯狂地摆动。
    混乱的效果达到了，它开始攻击周围那些看不见的敌人，但实际上只是在消耗自己的体力。脱离湖水的浮力支撑，巨大的体重压迫它的脊椎，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拧紧到极限的发条。
    巨蛇会看到什么？是看到它出生的那一天，成百上千条幼蛇破卵而出，还是群蛇交媾像是湖底丛生的水草？又或者是它自己漫长的战史？幼年逃避天敌或者同类的捕杀，慢慢长成这片湖中最大的捕食者，冷冷地吃掉自己曾经害怕的东西，湖水像是血水，天地如同地狱。
    路诤想过如果是自己会看到什么，也许就像那场他经常做的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的梦。梦中他看到有人隔着宽阔的路或者大河站在对岸，路诤想叫住那个人，却找不到理由开口，过了很长或者其实很短的时间，那个人离开了，背影就此消失，暂时的或者永远的。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去哪里，宇宙寂寥、天地寂灭。
    “很好！有效果！”训练家们狂喜：“准备技能，先消耗它的体力，等它累了我们再一齐出手，为这怪物送葬！”
    巨蛇陷入幻觉中，像这种野生的宝可梦没有训练家的帮助一时半会脱离不了这种混乱状态，而己方的训练家们已经开始准备围攻了。脱离最初被偷袭的慌乱，精英训练家们的战术能力很快发挥作用，巨蛇虽然恐怖，但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路诤还是觉得心里砰砰直跳，他低头看了一眼游戏日志，愣住了，上面密密麻麻的被同一句话刷屏了，几十上百条：
    【注意！阿柏蛇（羽化病）*1加入战场！】
    【注意！阿柏蛇（羽化病）*1加入战场！】
    【注意！阿柏蛇（羽化病）*1加入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