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归来

    天色昏晓，湖上的秋露尚未散去，李清虹出了大殿，佩剑的李曦峻上前来，轻声开口：</P>
    “秋露盈湖，诸家虽能望清，也应传讣四方，往青池报宁家，再传倚山、五郡、乃至江岸诸修，大人一力保下江南，恩情初渥，宜速巩之。”</P>
    李清虹点头，着他去办，李曦治轻迈一步，接过话来：</P>
    “青池的消息交给我便好，三日后我便启程，先尽了礼数…”</P>
    他顿了顿，话音一转，轻声道：</P>
    “也等等司元礼。”</P>
    几人并未有疑虑之色，李清虹更是理所当然地点头，司元礼班师回府，经过望月湖绝对会停留，不把姿态作足是不会走的。</P>
    当下这女子轻声道：</P>
    “渊钦在倚山为质，本是无望相见，如今青池骤乱，应乘着这时机急召他回来，若是迟疑，恐怕再难相见。”</P>
    迟家虽然元气大伤，主脉上下几乎尽没，可未必没有旁系的野心之辈，李渊钦亲近迟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李清虹只怕局势有变，出了什么乱子。</P>
    “我遣人连夜赶过去。”</P>
    李曦峻轻声作答，听着阵法作响，阵中落下一身材极为高大的老人，腰背略躬，声音低沉：</P>
    “诸位大人，李乌梢、李明宫等人自北归来，在阵外候着。”</P>
    “快请进来！”</P>
    李曦峻心中一凉，连忙开口，便见阵中落下几人，皆在殿前拜了，为首正是李明宫。</P>
    “拜见诸位长辈……”</P>
    她面色微白，身上衣物尚整洁，已经是众人之中气息最为完好之人，在阶前拜了，身后除却满脸阴沉的李乌梢，只有一老人与一壮汉，都是练气九层。</P>
    老人满脸白须，脑袋上光溜溜一片洁净，失了一只眼睛，呆呆地跪在地上，壮汉倒是躯体完整，只是面如金纸，如同摇晃的铁塔般立着，仿佛随时要倒下去。</P>
    李清虹微微垂目，轻声道：</P>
    “称水陵之乱破了燕山关乃是大局变动，不怨你等，且先讲讲罢。”</P>
    李明宫本是伯脉明艳大方的女子，向来爱笑，如今声音哽咽，低低地道：</P>
    “诸位大人去了称水陵，不足半日，魔修便至，魔将驾紫气，手持余肃的脑袋，祭出几道符箓，不足半刻钟便破关。”</P>
    “诸修败如山倒，一路南逃，只恐逃的不够快，冲击后方诸阵，竟然有半数弃阵而走…我半途见了安客卿，一路收拢人马，皆从他麾下，前去奔投小姑。”</P>
    她话中的小姑自然是李月湘了，李明宫面上浮现出悔色，哽咽了好几息，这才道：</P>
    “当时一片大乱，天空灰蒙，见不清有哪几位高修在天上，人心涣散，只赶着去后方，很快见了小姑，她正持剑御火与魔修相斗…”</P>
    她言至此处，泣不成声，身后如同具尸体般的安鹧言往前挪了几膝，低声接过话来，声音沙哑且难听：</P>
    “小人一心救援，便带领诸修前去相助，月湘睹见我等，面色遂变，斥了小人…她说…”</P>
    “安客卿岂欲加害我不成！”</P>
    听至此处，上首的女子慢慢闭上眼睛，李曦治低下头去，李曦峻则将剑柄握得五指发白，安鹧言的脑袋窟咚一声贴在地上，继续道：</P>
    “于是空中落下释修，掐指而算，面露喜色，顾左右而言曰：‘险些走了一味佳肴。’。”</P>
    李曦峻不敢去看李曦治，只孤零零立着，安鹧言又泣道：</P>
    “老汉方记起释修喜食贵人，已经坏了事，那秃驴一掌打死李承，取心端详，哂然一笑，诸修震怖…”</P>
    “我儿思明，持剑而出，五合而暴死，那秃驴连杀数人，又要出手杀我，李汶掷锤阻之…”</P>
    李明宫已经收敛情绪，接过话来，轻声道：</P>
    “小姑遂执我手，急声道：‘今我即死，不能害众人。’于是交付性灵，祭出符箓，顾看安客卿，命之曰：‘护送归族，休要妄费我性命。’”</P>
    “我等驰出数里，小姑祭出筑基符箓护体，往北而去，身着雉火，应是自焚而死了。”</P>
    当时逃出来的应该有不少人，仅仅逃出来修为最高的两位而已，安鹧言只磕着脑袋，低声道：</P>
    “小人无能，还请斩我偿罪。”</P>
    安鹧言如同尸体般跪倒在地上，李月湘、安思明、李承等人几乎皆因他而死，怎么能不让这老人几近癫狂，他心头只冷冷念叨着：</P>
    “昔年猖獗，害死长子，如今愚蠢，复害次子，兼害主家与诸修…人处于世无用莫过如我，不如早死，省得再害人！”</P>
    李清虹静静看着眼前这老人，他自李通崖时投靠，忠心耿耿，已历四世，两子更是一等一的尽力，安思危还在山下守着…她哪能多说什么呢，殿中之一片静默。</P>
    后头李汶终于开了口，这憨厚汉子丢了金锤，低沉地道：</P>
    “当时局势紧急，若是李汶领队，亦会相救，安客卿不过是恰逢其会…望一同责罚小人。”</P>
    李明宫亦一同请罪，唯有李乌梢臭着脸站在后面，不知在想些什么。</P>
    当时整个江北一片混乱，又见了自家人与魔修斗法，若不是心思敏锐之辈一时间着实难以反应，上首众人都默然了。</P>
    李清虹等了片刻，终于等到李曦治开口，这青年轻声道：</P>
    “可有遗物留下。”</P>
    李乌梢终于迈前一步，两掌一托，奉出一把断剑和一小盒来，李曦治轻手接过，略略看了眼盒内，立刻移开目光去看剑。</P>
    剑尾部的木符轻轻摇晃，李曦治端详了字迹，把剑收起，小盒转交给了李清虹，这才开口道：</P>
    “从轻发落罢。”</P>
    ……</P>
    称水泽。</P>
    江北的一切昏沉已经慢慢褪去，明亮的光彩照下来，反射在称水泽的水面上，合水已经淡了许多，隐约能看见水底的残骸。</P>
    空中微微震动，漆黑的太虚显露而出，一身青衣的老人持符显现身形，凭空立着，面色微微红润，咳嗽起来：</P>
    “咳…咳…”</P>
    他这一声咳嗽震得水面上波纹浮动，闪了些金光，身后紧跟着现出一人，同样是一身青衣，却是青年模样，乐呵呵地迈步。</P>
    “世叔，可还好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