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8 问题与再次测验

    “巴金斯……我……我是真的后悔了……”</br>　　晚上，乱党聚居地的一间小屋里，神情郁郁地喝了一杯劣酒后，满脸酒红的胖大叔抱着“小巴金斯”的脖子，泪流满面地道：</br>　　“如果当初你不去救我的话，说不定身上受的伤能少一点儿，被裁撤之后也就能少喝点儿酒，你家也不会是现在的模样……</br>　　呜呜呜……我……我当初真的拼了命给你凑钱了，不光房子和我老婆的首饰，连把不被军部裁撤的保留名额也卖了，但最后连十分之一都凑不上。</br>　　我……我不是不想给你钱，真的不是！</br>　　我真的努力了，甚至去救济局给人磕头……但你老婆的病真的没救了，如果我也把钱都给你，让伱扔进去，不光你儿子没人养，你多半要饿死，我老婆也是……</br>　　我……我对不起我老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老婆，对不起你儿子，我对不起你一家！</br>　　我……我这辈子……我谁都对不起啊！”</br>　　“……”</br>　　“不好意思……欧文是喝多了之后把你当成了老巴金斯，让你看笑话了……”</br>　　在醉酒的胖大叔语无伦次的哭嚎声中，一名容貌温婉的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神色微带祈求地对“小巴金斯”道：</br>　　“我知道自己不适合说这些……但……但能不能请你别怪你欧文叔叔，他当初真的已经尽力了……可以吗？”</br>　　“嗯……”</br>　　看着面前大概还不到四十岁，但却显得很是苍老的妇人，里昂不由得点点头，有些含混地嗯了一声。</br>　　通过胖大叔酒后支离破碎的讲述，了解到了这两个家庭的过去后，即便并不像真的小巴金斯那样经历过，他的心口依旧有些发闷，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呼吸也莫名地有些困难，突然很想出去透透气。</br>　　“小巴金斯……”</br>　　看着微垂着头一言不发的里昂，温婉的妇人叹了一声，随即开口道：</br>　　“你虽然没喝酒，但已经有点儿晚了，你家还在山谷另一头，要不今天就别走了，先在欧文的房间睡吧？”</br>　　“不了。”</br>　　摇头拒绝了妇人的好意后，里昂轻声道：</br>　　“芬妮阿姨，我家里还没收拾呢，而且……我想出去吹吹风。”</br>　　“好吧……那把衣服系好，别感冒了。”</br>　　“嗯。”</br>　　在妇人温柔的叮嘱声中推门离开后，里昂顺着漆黑的土路，快步朝着山谷另一头走去。</br>　　……</br>　　作为卧底任务而言，这次的打探是相当失败的。</br>　　自己除开当了个合格的听众，听胖大叔讲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外，并没有得到太多有关乱党高层的情报，甚至连自己的住所在哪儿都没摸清楚。</br>　　但……似乎也不是全无收获。</br>　　最起码自己确定了，这些乱党中的大部分，并不是什么追逐权力的野心家，一样也只是些想要安稳地生活下去的普通人。</br>　　找了个稍微高一些的位置坐好后，夜风中的里昂一边观察着整個山谷的建筑分布，一边认真地思忖起了到底该做什么。</br>　　如果只从清理局的清理员这个身份来看，自己已经找到了乱党的聚居点，摸清了乱党首领的身份，并且初步站稳了脚跟。</br>　　接下来只要展现自己的“异常”，加入那些拥有异常物的乱党之中，就能够完成任务，帮助王女找回身份，并且彻底剿灭这个组织。</br>　　可除了那八九个异常物持有者外，整个乱党还有小一千人，除了那些家属外，不少人的身上甚至还挂着通缉跟悬赏。</br>　　他们是仰仗着那个首领奇怪的“门能力”，才得以避居在这处山谷里，回到王都的话恐怕立刻会被抓起来投入监狱，而他们的家人也将再次失去维持生活的能力。</br>　　虽然这一切，似乎与自己无关，只要控制了那些异常物持有者后，剩下的就不再是自己的工作范围，但……</br>　　看了看出门前，温柔妇人特意披在自己身上的大衣，又看了看前襟上胖大叔痛哭时蹭上的泪痕，里昂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br>　　替代别人的身份……似乎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br>　　“小巴金斯？”</br>　　在里昂发出了一声长叹时，鬓发斑白的中年男人，无声地从附近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蹙着眉询问道：</br>　　“你怎么在这里？”</br>　　终于肯出来了吗？这人的戒心还真是重啊……</br>　　早已经发现他的存在，刻意过来接触的里昂，已经提前装备好了表演家徽章，听到询问后浑身一抖，装作惊讶地回过头，满眼诧异地道：</br>　　“首领大人？您怎么在这儿？”</br>　　“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睡不着出来转转。”</br>　　并没有计较里昂的反问，中年男人先开口回答了问题后，眼神闪烁着道：</br>　　“你呢？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家？”</br>　　“回家……”</br>　　里昂闻言沉默了一瞬，随即摇摇头低声道：</br>　　“我哪儿还有家？”？？？</br>　　听到“小巴金斯”的话后，中年男人不由得皱了皱眉，抬手指着远处一间没有亮灯的小屋道：</br>　　“小巴金斯，你在说什么？那不就是你的家么？”</br>　　哦，原来那儿就是“我”的家啊。</br>　　神情寂寥地朝那间小屋望了望，记下了具体的位置后，里昂神态漠然地摇了摇头，声音极轻而又极为笃定地道：</br>　　“那不是我的家，只是我住的房子。”</br>　　“……”</br>　　并不知道自己被钓了一下，听到“小巴金斯”的回答后，中年男人的心不由得轻颤了一下，涌上一股空落落的痛楚。</br>　　对于小巴金斯来说，那已经不是他的家……而眼下的这个王国，也已经不是自己的王国了……</br>　　无论自己做了多少改变和努力，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切实地发生过，这个世界的王国后面无论走向哪里，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也都不再与自己有关。</br>　　自己的家人早已不在，自己的遗憾注定无法弥补，那么对于已经没有了“家”的自己来说，这个王国又何尝不是一间空荡荡的房子？</br>　　“也对……”</br>　　被里昂的一句“那不是家”，在心口上戳了七八十个血淋淋的洞眼儿后，中年男人不由得在旁边坐了下来，一并沉默地吹起了夜风。</br>　　……</br>　　少顷，“无家可归的少年”率先打破了沉默，注视着山谷间的灯火，幽幽地询问道：</br>　　“首领大人……我们最后，真的能改变这个国家，让大家身上遭受的悲剧不再重演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