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北释南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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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于是趁夜沿着官道朝南走去,虽然是夜里,但是一路上竟然碰上许多流民,都携家带小的一路朝南行去。
    蓝月在石隐手臂里说道:“没想到,时隔几十年,竟然还是兵荒马乱。”由于二人的寄生关系,所以逐渐可以通过意念来讲话。
    石隐叹息道:“乱世之中,必有英雄,也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正生出个英雄来,想当年三国鼎立,三方豪杰无数,到头来竟还没有统一起来,反而越演越烈了。如今晋朝灭亡,汉王当政,西北有前凉国,西南又有成汉国,各个地方又有地方坞堡,刺史贵族做乱。”
    蓝月却突然笑道:“看你小小年纪,知道的还不少,现在何必想得太多,不过你身为武侯门门主,注定就要去面对这些事情,照现在的形势,无论是刘备后代创造的剑皇门,孙策创立的兵道宗,还是我爷爷创造的天帝教都会被卷入到这场战争中来,再加上新力量的出现,恐怕这样的混乱会维持很久很久。”
    石隐看着路人经过,不少人饥饿得枯瘦如材,在月光下周围的森森白骨,咬牙道:“若有一天,我真名副其实的当上了武侯门主,定然要为天下苍生谋取安宁!”
    蓝月听得石隐说着,抬头一看,月光射在石隐的眼中,发出一阵耀目的光芒。
    蓝月不再说话,只是嘴角淡淡一笑:年轻人,总是如此充满抱负,只不过到底能持续多久呢?想当年,天下英雄,自己看过的他们眼中的英雄已经太多太多了,莫不是没有功成名就便都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了。纵然是二十岁的自己,拥有不老的青春,也早就被人所淡忘了。
    今夜秋色如水,月儿朦胧,在行路人的眼里,却是个最为安宁的夜晚了。
    第二日,飞一般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官道之上:年仅十七岁的晋愍帝在今晨乘着羊车,袒胸衔玉带着众臣出城请降!虽然这事早就被石隐所知晓,只是这个消息传来,让石隐更加的悲伤。
    冬天的季节变得更加的痛苦,亡国之恨,不在其中难解其味。
    官道上流离之人们不觉都痛哭起来,已经离所,却又无家,如今当真是天下为家了,不少人恸哭得呼天喊地的。
    石隐一路沉闷的向前行着,许虎和方永则在前面百无聊赖的带路。
    正在此时,天上突然阴暗起来,转眼间大风突起。
    许虎急道:“看样子要下雨了。”
    石隐说道:“那看来得加快脚程才是。”
    方永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条官道绵延好几百里,下雨的天气赶得再急也没有躲雨的地方。”
    石隐说道:“那该如何是好?”
    方永回道:“我们该走官道两边的小路,兴许能够在丛林和山洞里躲上一阵。”
    石隐点头称是,三人于是出了官道,在小路上加快步伐,终于在小雨绵绵,大雨将始的时候,赶到了山坡上的一个破旧山神庙里。
    方永进了庙了将庙收拾得干净,拍拍地上的禅垫道:“公子坐,公子坐。”
    石隐点点头,走了这么久,也是累了,一坐在上面,突然有如针刺般的一下跳起来,随即眼前昏昏暗暗,随着许虎和方永的狂笑声昏睡过去。
    而许虎和方永突然停止了狂笑,因为他们分明看到一个飘忽的女子从石隐的右臂缓缓升出,时空几乎感觉要静止住的模样。
    蓝月从右臂里探出个头来,温怒道:“是谁又吵吵吵,吵得本公主睡不了觉!”
    老鼠眼和青蛙嘴尖叫几声“啊啊啊”,慌忙在地上乱爬,想要爬起来,二人却互相踢中对方,两人一起又趴在地上。
    蓝月一看倒在地上的石隐,面色一寒,冷声道:“找死!”眼神一凝,许虎和方永只感觉一阵天旋地暗,身体如同在火炉中烤热一般的,躯体若水气一般的蒸发开来。
    石隐慢慢的苏醒过来,看见蓝月在身边,环视道:“刚才我……”
    蓝月冷冷的道:“刚才你中了匈奴兵的剑毒,不过那点小毒也只能让你昏迷而已。”
    石隐心知是蓝月救了自己,感激道:“公主,我……”
    蓝月带着一副疲倦道:“想睡觉也被吵醒,我还是去睡觉吧。“说完,又消失了。
    石隐一愣,公主毕竟是公主,虽然冷言冷语,却多了许多不曾有的关怀,随即检查了一下身上物品,除了武侯门的令牌和装着血婴的竹筒再加上弓箭,两把刀,身无长物.
    蓝月可没有说睡就睡,见到竹筒,猛地从石隐右臂里伸出一只手拿起后奇道:“这晶玉竹筒上竟然有咒符,看似珍贵。怎会在你身上?”
    石隐回道:“这是我师傅交给我的,里面装着血婴。”
    蓝月一听血婴二字,也不免惊讶起来道:“这里面当真是血婴?”
    石隐点点头,把遇到血婴的事情讲了出来。
    蓝月点头说道:“没想到,你还当真是福缘深厚之人。”
    石隐一听蓝月赞赏他,不觉搔搔头,尴尬道:“怎么?”
    蓝月说道:“这血婴乃是吸收天地怨气而生之物,若是加以净化,吃下去的话,莫说你现在内伤全愈,恐怕还得增加功力十倍有余。”
    石隐面色大变道:“吃?”忙一把夺过竹筒收在怀里道:“不行,怎么说这也是婴儿,我石隐顶天立地,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做的?”
    蓝月冷笑一声道:“你现在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若是再不加以治疗,估计不到三日,被压制的龙气就会破穴而出,到时候你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再说这血婴一旦逃出,附于人体之上,必定引发天怒人怨,到时候整个中土大地又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石隐听得一惊,擦擦额头上的汗道:“莫非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蓝月嘲笑似的道:“有是有,便是请得深厚佛法的百个高僧,念渡百日。”
    石隐大喜道:“那我定然会找到一百个得道高僧来超渡他!”
    蓝月续而说道:“茫茫中华大地,要找一百个高僧却是难上加难的,现在兵荒马乱,庙宇不易,哪来那么多僧人。况且这血婴乃是化天地之灵而生,若是超渡于他,不压于是逆天改命,凡是超渡之人,必定魂收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石隐听得两耳一塞,半响说不出话来。
    蓝月道:“所以你还是趁早将他吃掉,若是落入恶人手中,只怕天下又会乱上加乱了。”
    石隐面色沉重,慢慢抬起头来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我就不信我毕生找不出一样方法来超渡于他,如今天下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就算是天怒人怨,我也会一肩承担下来!”
    蓝月语一塞,看着石隐坚毅的脸,神情一变,转过身去,淡淡的说了句:“随你吧。”
    石隐将东西收好,在庙里的神台边找了个角落,盘坐下来,将身体内被龙气打乱的内力聚集起来,只是龙气如同一头猛兽一般,虽然被压制在封闭的穴道中,但是依然后劲十足,身上的内力别说一半了,恐怕也只有三成左右。
    而且穴道上隐隐做痛,如同针刺一般,有点痒有点痛,石隐尽力的忍耐,一阵费力之后,却在不知不觉中沉睡过去。
    昨天为了赶路,一夜未眠,现在终究是累了。
    蓝月看着外面的磅礴大雨,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不久之后转过头来,看着进入梦乡的石隐,这个坚强的少年,蓝月不觉笑笑,好象当年的自己,只是----已经过了四五十年了。
    不知过了多久,石隐的脑海里突然传来蓝月的声音:“有人来了。”
    石隐顿时清醒过来,忙把右上方的帘布一拉,把身体遮住,屏住呼吸,透过上面的破洞观察着整个庙里的情况。
    过见脚步声渐渐清晰,只见一个六十几岁的布衣老者,白发高束,身着布衣,腰缠卷麻绳,脚穿黑布鞋。左手拿了一瓶酒,右手却拿了一把白羽扇的跨进庙中,电光似的眼神扫视一下四周,旋而一笑,道:“习兄你竟然还未到。”
    却听从四面八方传来清晰之声道:“初次见面,怎能空手而来,小弟远见释兄提了酒,便却拾了些柴火来。”
    石隐刚心想:“这种大雨天气,怎么会有柴火呢?”
    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老者,腰间别了一把白玉尺从另一门进来,手中果然捧着大把的干柴火。
    二人同时哈哈大笑,在屋内生起火来。
    蓝月道:“这两人好功力。”
    石隐疑道:“何以见得?”
    蓝月说道:“你看这两人,这么大雨的天气,却是混身未沾一点雨,足见内力深厚,而布衣老者拿的酒还散发着暖气,可见是其用内力将其温热,华服老者手上的干柴也是刚用内力弄干的。布衣老者温酒而使酒气不散,华服老者温柴而使柴内外如一的干燥,此番似在较量。”
    石隐奇道:“看他们的样子,好似老朋友一般,怎么会是在较量?”
    蓝月道:“你还未入江湖,自然不知晓这些,况且我知他们在较量还有一个很大的理由。”
    石隐问道:“什么?”
    蓝月笑道:“你看那布衣老者的白羽扇和华服老者的白玉尺,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石隐看着,回道:“那白羽扇看似乎和现在的扇不一样,现在的扇乃是八片羽毛,那扇却有十片,而那白玉尺也看起来有点象一颗长长的牙齿。”
    蓝月点头笑道:“能看出这点,也不错。那白羽扇看似普通,其实却大有来历,此扇乃用白角如意为底,上附十根铁骨,系以鸟羽,乃是当年诸葛武侯所制之‘军扇’一系。而这老者姓释,恐怕乃是当年诸葛武侯座下释道横的后代。当年诸葛武侯将位传于姜维,而姜维穷兵黩武,释道横遂率领部属离开武侯门另立为桑门!传说当年诸葛武侯曾将随身宝扇和扇决赐于释道横,名为‘如意金貂扇’和‘如意扇决’。”
    石隐大喜道:“那这释姓老者若真是桑门中人,也定然知晓武侯门中不少事情咯?”
    蓝月点头道:“你先别高兴,这桑门一脉早已声明退出武侯门,所以就算你是武侯门主,他也不会卖你什么面子的,再没有学会《兵道》绝学前,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石隐一抓头,叹了一声,连声称是。
    蓝月继续说道:“而这习姓老人的来历就更明确的,他腰间的那把白玉尺名为‘帝牙戢鳞尺’,乃是当年蜀皇刘备赐于习氏一脉监官,可上打皇帝,下打奸臣,而诸葛武侯更是为此尺特创造一套武学,名为‘威帝三尺决’”。
    石隐听完又是大喜道:“没想到竟然在此碰到两代高人,若是能和他们把酒言欢,当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蓝月摆摆手道:“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只听习姓老者笑道:“久闻桑门释道安俊辩有高才,今日一见,果不言假。”
    释道安拱手道:“在下已经老了,哪有什么俊,只是三尺辩舌仍在罢了,不过在下在北居久,习凿齿的大名却是如雷灌耳。若是一日听不了三遍,便吃不了三餐啊。在下可是听了整整三十年啊。”
    蓝月此时有些惊讶道:“原来是他们。”
    石隐奇道:“莫非你认识?”
    蓝月摇头道:“虽非认识,但却久闻了,所谓北有释道安,南有习凿齿,二人俱是四十年前在江湖上就有盛名,据说二人不仅辩才得了,而且都是集两家武学之大成。没想到四十年后竟然在此破庙中见得两人,真是,天意难料了。
    此时习凿齿大笑道:“今日难得一见,不若和释兄对上几句。”
    释道安笑道:“习兄请出对。”
    习凿齿亦笑道:“释兄远来是客,还是请出对吧。”
    释道安也不推辞,开口道:“弥天释道安。”
    习凿齿喝了口酒,笑道:“四海习凿齿。”
    石隐刚听释道安出了上句,正琢磨着,一听习凿齿说了,暗道:“妙啊。”
    释道安点头笑道:“习兄请出。”
    习凿齿说道:“承释兄绝句:四海习凿齿,故故来看尔。”
    释道安哈哈一笑,未曾疑惑便道:“弥天释道安,无暇得相看。”
    恰巧此时庙上一粒尘埃落下,正落在习凿齿的头上。
    释道安戏谑道:“头有钵上色,钵无头上毛。”
    眼见一阵风吹来,释道安头发吹起一缕,习凿齿大笑道:“有了,面有匙上色,匙无面上坳。”
    石隐暗笑道:“这两人当真有趣,互相戏谑起来了。”
    蓝月疑道:“你对诗词也有研究?”
    石隐回道:“爹爹只传一式刀法给我,平时家里其他人练刀的时间,爹爹就让教书先生教我许多。”
    蓝月笑道:“看来你爹爹果然对你寄有厚望了。”
    习凿齿此时又道:“大鹏从南来,众鸟皆戢翼。何物冻老鸱,脯脯低头食。”
    释道安沉吟一下道:“微风入幽谷,安能动大材?猛虎当道食,不觉蚤虻来。”
    二人同时对望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释道安道:“妙极妙极,人生有此,夫复何求。若是能和习兄做一生朋友该是多好?”
    习凿齿叹道:“习某也在想,若是能早日见到释兄,便能多做一天的朋友。”
    释道安苦笑一下道:“只是此战却是势在必行。等这一壶酒喝完,便需一战了!”
    习凿齿昂头大喝一口道:“不说了,释兄,我们喝!”
    释道安猛一点头道;“好,喝!”
    石隐奇道:“听他们的口气,似乎真要决一死战的样子?”
    蓝月点点头道:“定然是有什么内情,三十年前,这两家的关系似乎还不错。”旋而笑道;“不过,能看到两大高手的对决,也是你的福气,等会你就认真看着,这两家的武学都是诸葛武侯所创,和你所学定然有相通之处,若是你能举一反三,对你将有莫大的好处。”
    石隐听在耳里,却极不愿意这两位老人决斗。
    终于二人喝完了酒,相对一笑,气氛突然由平静变得紧张起来。
    石隐终于把面具一带,卷起帘布,冲了出来,蓝月大惊道:“你要干什么?”
    释道安和习凿尺亦是一惊,二人功力已是非凡,有人在此,竟然不知,只见石隐身背长弓长刀,腰挂箭筒长刀,貌似三十的年纪,他此时正戴着雪千秋的面具。
    石隐一拱手道:“二位前辈且莫动手。”
    释道安拂须微笑道:“小兄弟好功力,何时进来的,我们竟然都不知晓。”
    石隐说道:“实不相瞒,晚辈在二位前辈之前就来此避雨了。”
    习凿齿朝前走了一步,道:“这么说,我们刚才说的话,小兄弟都已经听到了。”
    石隐点头道:“晚辈正是为了此事。”
    习凿齿面色一缓道:“哦,小兄弟想说什么?”
    石隐道:“二位前辈俱是高才之人,何以非得要自相残杀?”
    释道安叹口气道:“小兄弟乃是有心之人,释某也直说了,我和习兄之战再所难免,小兄弟既然来了,可在旁观战,我二人虽然不才,但是或许对决的武学对小兄弟会有所帮助,相见是缘,算是一点心意了。“
    习凿齿慎重说道:“但是小兄弟切勿将我们相斗的事情传出。”
    石隐仍然道:“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二位已成知己,何不一起商量解决问题呢?”
    释道安苦笑道:“若是有解决的办法,早就想了,情非得已,小兄弟还是不要管了。”
    石隐一咬牙,猛地从怀里掏出令牌道:“看在令牌的份上,请二位前辈一定要告之在下。或许真有办法能够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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