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章其乐融融（二）

    “小历，你刚才和老爷子说什么了？怎么我听着好像提到了结婚这两个字眼儿？要说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结婚了。你也不看看，你爸，你姥爷可都等着呢。”
    面对老爷子的话，老头子显然不好反驳，也唯有郁闷的闭嘴了。自从当上母亲之后，似乎这几十年的风采就突然一下子涌现出来的金巧儿当下软语说道，同时也缓解了杜天来的尴尬。
    “呃，没什么。无非是外公老调重弹，想给我娶媳妇了。”
    “唔，小历准备把他的人拉下山来，整编为保安团。我就说，若是这样的话，也好给他找一房媳妇。”
    杜历倒是想避开不谈呢，一边逗弄小家伙的老爷子却‘忙里抽空’的来了这么一句。一说到这些，金巧儿当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倒是杜天来上心了。对他来说，杜历上山简直就是一个抹之不去的污点。现在，杜历的这个想法如果真个实现了的话，比当土匪头子可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原本杜天来还准备表示一下支持来着，可是想到自己这个儿子似乎有许多事情瞒着自己，而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些什么，还是不要贸然支持，免得有损自己的‘形象’。再加上，他可是知道许大棒子可算是老爷子的心头肉，自己这贸然表态，指不定会不会惹到老爷子呢。所以，这到口的话也就变了。
    “小历，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你也有你自己的主见。可是，我听说老爷子在镇上购置的房子居然卖了，你到底在干什么？怎么需要那么多钱？”
    刚开始仅仅是为了岔开话题，可是说到后面才想到，这里面似乎还真有些问题，所以这语气也就越说越严重了。
    而杜历根本就没有想到老头子会来这一招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老老实实的，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出来？可是，在杜历心里，总因为自家老头子和日本人关系过密有些担忧。他倒是不怕自家老头子会故意把自己的事情说给日本人听，或者说直白点儿就是出卖自己。
    可是，他和日本人接触的时候，总不会太过堤防，更何况一边显摆自家后人的同时，一边还表示出自己的后人实在是不咋地，其实心里正美着，希望其他人多夸夸呢，而这也是绝大多数华夏人的习惯了。所以，他应该会在不经意间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而也许就是这个不经意间，会给杜历带来天大的麻烦。所以，杜历犹豫了。
    而杜历的犹豫，杜天来并没有看出来，他们父子俩还真是不怎么熟悉。反倒是金巧儿和老爷子看出来了，老爷子那是知道自己这外孙的脾气，金巧儿则是为了扶正，特意琢磨过杜历的脾气，所以算是比较了解杜历了。
    当然了，看出来归看出来，两人的反应各不相同。金巧儿当然是有些愤怒，夹杂着一丝窃喜。愤怒，显然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丈夫杜天来受到了轻视，窃喜当然就是人的阴暗面发作了，既然杜历这么对杜天来，杜天来没有察觉倒还罢了，一旦察觉，两人的关系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了。
    当然了，金巧儿足够聪明，所以她并不会去做这个揭露者，毕竟她说出去的话，是否有信服力先两说，反正肯定会给杜天来带来不好的印象就是了。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仅仅是等待，她相信只要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猜忌就会生根发芽。而那时候，也就是她收获的时候了。
    而老爷子就是纯粹的开心了，老小老小一点儿没错。现在的老爷子就是这样，显然他觉得杜历事事都没有瞒着他，反而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还藏着掖着的，这让老爷子很爽。所以，他也没有让杜历为难多久，直接帮他挡了一下。
    “小历既然准备把那些人拉下山来，还是向原先那样懒懒散散，而且还下山砸窑怎么行？所以，这前期就得投入了，没啥大不了的，全当以前的收获现在返回就是了。至于镇上的宅子嘛，一是因为涨价了，卖了还算是赚了，二是买的人是老王头介绍的，也算是熟人了，抹不开面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爸，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是怕小历大手大脚的乱花钱，更怕他在土匪窝里，沾染上了抽大烟等坏习惯。就算是现在全靠您养着，也花不了那么多钱啊。”
    虽然老爷子嘴硬，但是杜天来可清楚，除了这两点原因外，手头紧，流动资金不足才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吧。对自己岳父的家底儿，他虽然谈不上门儿清，但也还是有一些印象，这样的家底儿居然都手头紧了，可见花销确实不小。而杜天来可不知道，有什么训练需要这么多钱。
    “那是你不了解，小历在山上组建了一个亲卫队，总共也就三四十人，这三四十人每天每个人的伙食费就得好几个大洋，你自己算一下，这要坚持下来得花费多少？也就是老头子家底儿不厚实，家底儿厚实的话，让山上那一百多号人全按照这个标准来，那我们老许家可就不怕任何人了。”
    虽然杜天来的初衷不错，而且他的担忧也确实有道理。但是，他这样的话还是让老爷子觉得不爽，当下也不管杜历无奈的神色，自顾自的把缘由说了出来。
    而老爷子这话，说是石破天惊也绝不为过，杜天来和金巧儿两人都不是那种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人，每天几个大洋的伙食费，这吃的都是些什么啊？山珍海味？要知道，就算是他们每天的伙食费也就几个大洋而已。
    “小历，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每人每天几个大洋？这样下去，再大的家底儿岂不是都被你给败光了？爸您也真是，不论什么都惯着他，这可不是小事儿。谁知道，他有没有被人蒙骗啥的。”
    “被谁蒙骗？吃食全都是老朱买的，让人送上山的，他手里有没有钱财过手。你不懂的，别说是几个大洋了，再多点儿，老头子我也支持他。别这么瞪我，我还没有老糊涂，你以为我是因为溺爱才支持的啊？
    狗屁，老头子告诉你，让你涨涨见识。一阵风，你应该知道吧？算是一号人物不？你的货每次过路的时候，不得给他们抽水？就是那个一阵风，小历就带着他的亲卫队就把他灭了。当然了，小历这孩子仁慈，居然没有把人杀了，只是把他们的积蓄抢回来就算了。以后啊，你就说你是小历的老子，我看一阵风还敢不敢抽你们的水。”
    “一阵风怎么也有两百多人吧？被小历带着三十多号人抢了？”
    “不然咧，你以为那些大洋全都打了水漂儿了啊？你以为老头子老糊涂了，也不懂得心疼钱了，任由这小子胡来啊？”
    听着自家老头子和老爷子两人斗嘴，杜历不由得掩面而泣。早知道是这样，他先前就用不着顾忌了，和老头子直说就得了。现在倒好，不乐意不乐意的，结果老头子还知道得更多了，这可真是让人无奈啊。
    “呵呵，咱们老杜家，居然还出了一个武曲星啊？可惜世事维艰，不然让你参军去，也算是报效国家了。不过，你这个想法不错，在山上，再你怎么约束，在别人看来依然还是匪，下山了，即便是你再怎么抢劫，在别人看来你依然是官。下山吧，下山之后，我去联合镇上的商家去，让他们给你筹饷。”
    虽然被自己的岳父大人鄙视了一下，但是杜天来并没有生气，想来只要是个男人都希望这样被鄙视吧。
    “这下山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办妥的事，先不急。更何况，剃头挑子一头热总归是不行的，先把这个意愿传递上去，等政府的回信儿吧。”
    “呵呵，只要你不用政府出饷银，他们巴不得呢。就按我说的，饷银的问题就交给我了，鹤镇虽然不大，但是供养几百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当然了，前提是你得保证绝对的安全。”
    老爷子的话，让杜天来无话可说，确实鹤镇得享这么多年的太平，许大棒子得占首功。可是，要让他领一股土匪的情，即便是这股土匪是由岳父家控制的，依然让他感到难以接受。
    倒是杜历，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确实，对他来说，这可算不上一个好兆头。两百多年没有招过匪患了，在东北这块土地上，说这里是世外桃源也绝不为过了。
    而既然这么久没有招过匪患了，你想要以防备匪患的名义组建保安团，他们肯定乐意。可是，你要用这个名义筹饷，他们肯定不乐意了。在他们看来，有没有这个保安团都一样，没有保安团也没有土匪敢来，那我干嘛自己花钱养一个保安团？
    “鹤镇有两百多年没有招过匪患了？”
    杜历显然还是想确认一下这个消息，所以就问了出来。
    “当然了，自从许大棒子闯出名号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绺子敢来鹤镇放肆了。刚开始，我们还是收取一些粮食的。后来，我们许家下山之后，就连粮食也没有收取了。慢慢的，我们许大棒子的名号也就淡出了一般人的视线。我说，你现在好歹也是大当家的，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吧？”
    对杜历的这个‘白痴’问题，老爷子非常恼火，在回答杜历的同时，还狠狠的教训了他一下。而且，觉得现在似乎有事情要谈来着，就把小家伙递给了金巧儿。
    “这可是个麻烦事儿，我还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什么麻烦事？”
    “也就是说，我即便是想把绺子拉下山来变作保卫团，这个饷银也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力量了。而先前爸爸说的筹饷，基本上不能做指望了。”
    “为什么？匪患问题是谁都知道的，咱们有自己的保安团岂不是很好。再说了，还是你老子我亲自出马，他们怎么也得给我这个面子吧。”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我们鹤镇太久没有遭受匪患了，所以他们不认为有供养这么一个保安团的必要。在他们看来，这显然是多此一举的事情。而那些个商人，又有谁愿意为这个多此一举的事情买单呢？”
    虽然，杜天来和老爷子不是很清楚何为买单，但是杜历话里的意思他们也都弄清楚了。而且，显然杜历说道了点子上。这么多年过去了，鹤镇始终没有匪患，而这也是鹤镇越来越繁荣的原因之一。
    也许，鹤镇还是有一部分人知道没有匪患的缘由，毕竟当初许大棒子也在鹤镇筹过粮，他们还不至于那么健忘。如果说明了这个保卫团的成员究竟是一些什么人，这些人显然愿意出资。
    但是，那些在许家庄成立之后才搬迁过来的，他们应该就不会卖帐了，在他们的认知里，鹤镇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使它免遭匪患。而这样一来，即便是那些知晓许大棒子存在的人，也不会出钱了，毕竟这些人不出钱，总不能让他们一部分人为整个鹤镇的安危买单吧。
    “呵呵，这么说来，先辈不在鹤镇筹粮到成为了我们现在的绊脚石了。这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要不，我们集合所有的商家，以及缙绅，把这个事情开诚布公的说出来。想来，那几个头面人物都应该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再加上我牵头，他们应该会赞成吧。”
    对这个状况，杜天来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了，鹤镇有着三大姓，他们杜家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就是王家和周家，至于老爷子他们这个许家，一直都游离在鹤镇之外，并没有算入其中。如果杜天来站出来，在加上王家和周家一致赞同的话，即便是有几个人不满，也不会有任何的妨碍。
    “不行，你这样会出问题的，虽然王家和周家都知道许大棒子的存在，他们会赞同建立这个保安团。但是，团长一职只能由小历担任，再加上你这个当父亲的在一旁摇旗呐喊，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老爷子这么一说，杜天来也没话说了，还能怎么想？无非是怀疑他们父子两合作，想要捞银子呗。
    “要不，咱就算了吧，反正这个保安团我肯定会牢牢的抓住，全当养的是家丁不就得了。”
    眼看自己父亲和外公大眼瞪小眼。拿不出一个好办法来，杜历懒洋洋的说道。对他来说，这个还真不是一个大问题。等安德鲁从美国回来，一切都不将成为问题。
    “不行，以前你们在山上的时候，还可以去其他地方砸窑，所以我们都放弃在镇上筹粮了，可是你们下山了，就没有任何补贴了，这对我们两家来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而这个负担原本是应该由所有人共同承担的，凭什么要我们两家承担？”
    让杜历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挑出来反对的，居然不是父亲而是老爷子，看他那吹胡子瞪眼睛的，很难把他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联系起来。而杜天来，也在一边表示了赞同。以前母亲在的时候，杜历已经没有印象了，而从他有记忆开始，自家老头子和老爷子居然意见相同，这还是头一次。
    “那您说怎么办？难不成还制造出一次抢劫不成？”
    杜历原本仅仅是随口这么一说，可是反倒是提醒了自己。对啊，究其根源，无非是因为他们这么多年没有遭受过匪患有些懈怠，自己让他们见识一下何为匪患不就得了么。
    “哈哈，还是乖孙脑瓜子灵活，这个办法不错，就这么干，带着你的人下山来一趟就是了，给他们提个醒儿。”
    杜天来皱着眉头没说话，显然在他看来这样做的话，实在是不那么君子。倒是老爷子，毕竟还算是半个绿林人物，当下就表示了赞同。而且看样子，杜历的这个提议很对他的脾气，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这个办法不行，王家和周家的老爷子都是一些成精了的人物，这样干的话，他们肯定能够看出来。如果，让他们认为这是我们两家设的局，那就更加不妙了。”
    “看出来又能咋地，他们还不清楚其中的道道儿啊？我们许大棒子这么多年算是做了白工了，权当是利息了。”
    “这还仅仅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那些大兵怎么办？他们总不能看着鹤镇被抢吧？”
    “哼，那就是更不是问题了，既然能够让他们来鹤镇驻防，也能够让他们回去。总之，事情就这么定了，今儿个，明儿个，后天，小历，大后天的晚上，你带人来砸窑，给他们提个醒儿。”
    听见老爷子的咋呼，杜历不由得使劲儿翻白眼，自己也就是顺口一说，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合适的注意，老爷子居然还赞同了。赞同了不说，还让杜历三天后就实施，这真的让杜历很无语。不过，老爷子难得兴致高昂，虽然杜历并不打算按照他说的做，也没有坚决的反对，嗯嗯啊啊的应付着。
    而杜天来，听到杜历答应的爽快，有些急了，刚准备说什么来着，被金巧儿使劲儿掐了一下，差点儿没叫出声来。最后，在金巧儿的指示下，才发现杜历那应付性的表情。老实说，杜天来觉没有这么不堪，不然的话凭什么在商海里纵横？还不被人连皮带骨头的吃下去了啊。
    无非是，他对杜历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那个冤死鬼身上而已。反正，以前的那个杜历，绝对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更别提和杜历一样，面对老爷子的时候，还应付差事。而这个转变，显然被杜天来归结到了山上的环境去了。而当初杜历执意上山的目的之一，总算是达到了。
    “哟呵，这是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朱爷爷，您回来啦。”
    就在杜历应付得有些吃力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在这一刻，说他是天籁之音也绝不为过。等朱管家坐下之后，杜历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而且把老爷子的意思也说了出来。
    “老爷，这样做不好吧。其实，我们可以分头行动的。一嘛，就是杜历前往哈尔滨，先从政府那里取得一个合法的身份。而这个，想来在二愣子他们的帮助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第二嘛，就是让狗蛋子把镇上的那些兵调回去。第三嘛，就是和其他人摊牌了。
    其实，你们都把问题想得复杂了，有了官方的身份，再加上王家和周家知道小历他们的来历就足够了。而只要王家，周家和杜家这三家赞同了，其他人翻不起什么浪花儿来。”
    杜历他们扯了一半天似乎都没啥好结果的事情，拿到朱管家手里，三下五除二就提供了一个方案出来，而这个方案似乎可行性非常的高。
    “好吧，就这么办，便宜他们了。”
    显然，老爷子对先前杜历的那个提议实在是非常的感兴趣，好在是朱管家提出的这个方案，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而且朱管家和杜历以及杜天来都不同，老爷子才勉勉强强的投了一个赞成**。即便如此，老爷子的语气依然不是很痛快，显然对那个方案还有些念念不忘呢。
    而杜历和杜天来，看到老爷子不在坚持他的意见了，都长出了一口气，赶紧把话题岔开了。而朱管家，更是比他们两人都清楚老爷子的脾气，更是一唱一和的把话题往老爷子感兴趣的方向提。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总算是让老爷子把心思收了回来，脸上的那抹不甘才总算是消失了。
    而对这种状况，朱管家显然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所以和杜历父子两一惊一乍的表情相比，也就更显得云淡风轻了。面对杜历悄悄竖起的大拇指，朱管家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笑开了花的老脸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