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补天(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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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醒来时天还没有亮。炭盆中的余火朦朦胧胧给摆在床边的头盔和铠甲镀上了一层淡粉色的光晕。那种感觉很温暖就像梦中的亲情。李渊用力翻了个身不想太快地钻出被子。昨夜半梦半醒之间蹦出来的灵感让人回味但现实是否如梦一般美好还非常难以预料。
    外边已经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中间夹杂着人喊马嘶。有车辆碾过冰辙出喑哑的哀鸣。攻击在日出后就会开始李渊猛然记起了自己昨天跟将士们的约定。他快跳起来伸手去摸铠甲。睡在他身边的侍妾也赶紧滚下床赤脚站在地上帮主人扣带整冠。李渊喘息着低下头看见十个粉嫩的脚趾殷红如豆!
    这个从晋阳宫里抢来的侍妾只有十七岁有些笨手笨脚但天真可爱。李渊已经到了需要用年青女人的身体衬托自己依旧强壮的年龄所以平素对侍妾们很迁就。抢钱、抢地、抢女人他又想起裴寂的话。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裴寂说得一点儿都不过分。男人一辈子争的好像就是这些东西用十几岁开始争到六、七十岁永远也不知道满足。
    “有请唐公点将!”裴寂的声音从帐外传了过来听上去非常严肃。这就是此人的好处在众人面前永远懂得对上位者保持尊敬。当李渊需要的时候他就会随时改变自己的模样。
    “擂鼓!”李渊沉下声音大喊然后快步走出帐外。吸了口清冽的北风努力将疲倦甩开。他在侍卫们的簇拥下手按腰间横刀大步走向在晨曦中一点点现出轮廓的中军。
    天气非常地冷但将士们的热情如火。特别是一些追随了李家多年的老兵脸上带着先前从没有过的兴奋。每个人的盔甲和盾牌都好像被连夜擦拭过反射着冷冷地火焰。如林长槊被儿郎们高高地举在手里三尺多长的槊锋寒得扎眼。看到李渊从自己身边走过弟兄们都主动肃立目光中充满了自内心的尊敬和崇拜。
    其他半路加入李家麾下的各路兵马明显不如太原老兵素质高。他们东一股西一股地跑来跑去热闹得就像在赶大集。只不过拎在手里的不是鸡蛋篮子和馒头糕饼而是木枪和板刀。很多土匪出身的义军推着足有两人高的大车匆匆跑过车棚上涂满了被寒风冻硬的泥巴。结了冰的泥巴冷硬如钢即便强弩射上去通常也只能射出个白印儿。这是非常简易的攻城武器却可有效地帮助士卒们抵御弓箭打击。
    “唐公!”“唐公!”土匪出身的士卒们不懂得礼节用热浪般的欢呼来表达自己的尊敬。李渊四下抱拳慈祥高贵。他陶醉于这种热烈如饮醇酒。
    带着几分醉意李渊召集起全部将领。亲手举起令旗宣布对长安城的最后一击正式展开。随后在一片热烈的欢呼声中他跨上战马带领中军绕向长安城的正东方。那是他为自己选定的攻击点李渊坚信自己的身手不输于任何年青人。
    当第一缕阳光射上城头第一支强弩也呼啸而落。连续坚持了十余日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守军立刻跳起来跌跌撞撞跑向青褐色的城垛口。那些青褐色的城垛口很快又变成了红色旧的血迹被羽箭射飞新的血迹重新覆盖在冰冷的城砖表面凝固、结冰在阳光下鲜艳如画。
    “吹角!”李渊拔出横刀用力前挥。“呜呜----呜呜--呜呜”凄厉的角声响彻原野。远处农田和树梢之间盘旋着的晨雾立刻被角声惊散大束大束的阳光从云层缝隙射下来伴着羽箭一道四处飞射。“呜呜--呜呜----呜呜”碧蓝碧蓝的天空下不断有角声相回如虎啸龙吟如疾风穿壁。李渊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大声怒喝举刀向前。几个贴身侍卫却非常不客气地挡住了他的去路用身体组成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无需唐公大人亲自动手!”裴寂非常体贴地安慰了一句快舞动角旗命令李安远领军出战。转眼之间角声便被喊杀声所代替。一队队太原将士推着云梯和攻城车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快向城墙迫近。而受了惊的守军也逐渐恢复安定奋起反击。
    羽箭往来如风带走城上城下无数年青的生命。行走在半途中的云梯瞬间“长满”三尺多长的箭杆重量陡增。安装在云梯底部的木车出吱吱咯咯的哀鸣越来越无法承受骤然改变的重心。又一支强弩射来正中云梯顶端横木。庞然大物晃了晃轰然而倒。
    没等守军将途中散架的云梯重新支起来数以千计的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烟扑下城头。几十个火球同时在一座云梯上升起快汇聚成一团烈焰。云梯四周的士卒们不得不放弃转身逃走。同一瞬间更多的云梯和攻城车被点燃浓烟呛得人直流泪。即便能见度到了如此地步羽箭的呼啸声依然嘈杂不绝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惨叫在烟雾中翻滚挣扎。
    阴世师站在城楼之内心中充满了绝望。他没想到李渊突然在一夜之间了疯居然对长安城进行了四面环攻。参照兵法这种不给守军留任何出路的战术会极大的激守城者的斗志。但阴世师知道再高昂的斗志也挽救不了长安沦陷的命运了。大隋朝完了长安城完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也马上到了尽头。
    如果李渊围三阙一他还有希望在亲卫的保护下逃向洛阳。从段达那里借几万兵马找机会卷土重来。可李渊分明是不想给他活命的机会不给城中所有守将活命的机会。当初太原李家还没举起反旗阴世师和骨仪等人就带兵抄了李家将来不及逃走的主仆三十余口统统斩示众。紧跟着他们又在马邑郡丞李靖的教唆下扒了李渊父亲和祖父的坟墓将里边的尸挫骨扬灰。
    所以从刘弘基的旗号出现在长安城外那一刻起阴世师就没打算过投降。他知道李渊不会放过自己如果说前一种灭人满门的暴行还可以用各为其主的理由来解释的话后一种辱及人祖先的作为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永远无法化解。
    想到这些阴世师不禁对当初给自己献策的人充满了愤恨。如果不是那个叫李靖的家伙千里迢迢跑到长安告密留守京师的重臣们也不会相信李渊的确准备造反。进而大伙就不会去杀别人的老婆孩子彼此之间也能留下相见的余地。如果不是那个叫李靖的人说只要坏了李渊的祖坟就能破掉李家的福缘他阴世师也不会做挖坟盗墓的无聊事。那样当对大隋尽了足够的忠心后阴家还能以“力屈”之名投降家族的荣华还能得以保全。
    “李靖在哪?”他恨恨地揉着被烟熏红的眼睛大喊大叫。到了眼下这般光景阴世师已经明白自己和卫文升等人从开始就上了李靖的当。对方之所以给他们出主意让他们去挖坟掘墓根本不是为了破坏李家风水而是为了断掉所有守军投降的念头让他们全部为大隋殉葬。
    既然大伙都要殉葬阴世师当然要拉上李靖这个始作俑者。从卫文升死后的第二天他就一直勒令李靖跟在自己身边一步不能落下。‘如果老子灭族也不会让你活着再去糊弄别人!’他恨恨地想心里充满怨毒。
    “李靖被骨大人招到西城去了那边攻势更激烈!”轻车都尉杨宝藏跑到阴世师身边大声汇报。按照职责此人本来应该带领内卫保护皇宫可现在都顾不得了如果外城被李渊攻破皇宫和内城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什么?谁把他叫走了!”阴世师用手搭在耳朵旁大声询问。
    “骨仪骨大人!”杨宝藏几乎趴到了阴世师的耳朵上大叫。周围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他们两个不得不将距离靠得很近。但这样做却极其容易被城下的强弩当成打击对象。
    果然他刚刚把身体侧开一根七尺多长的铁羽弩箭就贴着城楼的廊柱呼啸而入擦着二人的耳朵飞过将阴世师的右脸硬生生擦出一道血口子。
    “保护大人!保护大人!”翊卫将军阴世师的亲兵合身扑上将主将直接扑倒在女墙后。紧跟着三支铁羽长弩呼啸飞至将两名来不及躲避的士卒射穿带着他们的体温钉在了城楼中央。
    “啪!”火花四溅砖屑乱飞。肚子上被射了个透明窟窿的士卒厉声惨叫用手指拼命去捂窟窿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如喷泉般射出染红城楼上画满了吉祥图案的雕梁。
    雕梁画栋在濒死者的眼中瞬间变得清晰然后又慢慢模糊最终隐于无边的黑暗后化作低低的梵唱。
    “举盾上垛口举着盾牌上垛口!”推开压在身上的亲卫阴世师疯狂地叫喊。刚才那几支羽箭决不是没有目标的乱射能射出如此准确和如此迅的连环攻击说明敌军的强弩至少已经推进到五十步之内。
    熟悉自家弟兄作战方式的阴世师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这是最后一轮弩箭压制随后叛军就要登城。他知道自己守不住长安却不甘心低头等死。大声咆哮着将躲在城楼内避箭的弟兄们全部赶上了城墙。
    城墙上躲在垛口后与敌军对射的弓箭手们早就阵亡大半。剩下的人被城下的羽箭压制着俯身于城垛后无法抬头。城楼内的支援者还没等靠近盾牌上就被射满了羽箭。几名身体稍微孱弱的小兵被盾牌上的压力推得直向内退如果不是被袍泽们的身体挡住差一点就掉下城头。
    “竖盾墙竖盾墙把弓箭手扶起来把弓箭手扶起来!”阴世师的声音又在众人身后响起冷漠如冰。士兵们在低级军官的逼迫下不得不蹲到城垛后将盾牌竖直然后用身体死死顶住。几名旅帅在盾墙后猫着腰奔走将幸存的弓箭手们用脚踢起来逼着他们进行反击。城墙下烟雾非常浓根本看不清楚敌军在哪。但弓箭手们只要向人声最嘈杂处开弓肯定能有所斩获。
    情况正如阴世师所判断叛军已经距离城墙非常近。在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内弩箭的轨迹几乎就是直线。这种情况下箭矢的力道猛增但对于盾牌后的人造成伤害的机会反而大减。得到喘息的隋军将士抖擞精神将大块大块的石头抬到了城墙边缘。敌人就在眼皮底下他们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越来越近的呼吸声。终于几根粗大的木桩出现在守军的眼前。那是云梯的顶端还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
    “砸!”有人大喊。随后数以百计的石块顺着云梯下落。惨叫声几乎紧跟着石块击中目标的声音响起凄厉得令人不忍猝闻。
    又是一轮羽箭无数举着石块的大隋劲卒倒下。
    又是一轮反击攀援在云梯上的攻城者如蝼蚁般摔落。
    生命卑微如蝼蚁。
    “啊----!”
    “**你八辈子祖宗!”
    夹杂在声嘶力竭的惨呼声中骂声响做一片。有又短又快的河东腔也有低沉柔软的关中调。两地本来就离得很近攻守双方的士卒们长得也几乎没什么分别。
    一样的黑色头黑色眼珠黄色皮肤。
    也许姓氏相同也许彼此之间还是远亲。
    但是在今天这个时候城上城下的河东人和关中人却必须分个你死我活。
    他们彼此之间素不相识没有任何仇恨。
    他们头顶的战旗却不一样。城下的绛中夹白姓李。
    城上的殷红如血姓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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