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旧情人，瓦尔哈拉，献给亡灵的舞曲

    教堂广场已被夷为废墟。</br>　　造型诡谲的使徒，扇翼位于遥远的布罗肯山峰之上，远远望去，仅是一道模糊的黑影，但它后方的巨大满月却占据整片夜空，仿佛月亮是神睁开的眼睛。</br>　　这世界的月亮，不是叶芝所熟悉的，象征思念、亲友、温柔的月亮，而代表着荒诞、神秘、引人疯狂。</br>　　月光之下，狼人长嚎，女巫舞蹈，银色的月球，引起大地与血液里的潮汐，使人惶恐、躁动、喘不过气。</br>　　邪眼使徒的眼球之中，射出的凝视光束，犹如精确制导的导弹，借助真视领域，在山峰之上遥遥打击叶芝一行人。那距离已经超出了坎德拉的施法极限，想要还击，就必须硬抗火力，一点点向布罗肯峰推进。</br>　　轰！轰！轰！</br>　　坎德拉单手释放奥术屏障，另一只手拄着橡木手杖，面容肃穆，白须飞扬。他抓住使徒施法的间隙，不断向山峰靠拢，但光是承受来自圣域级的基础攻击，即便他拥有“圣域之下第一法师”的头衔，此刻也已倾尽全力。</br>　　无法想象，当邪眼使徒真正施展圣域级的法术时，该是怎样毁天灭地的景象，到那时，坎德拉自忖，自己会陨落在这里。</br>　　但是，自己别无选择…坎德拉目光深邃…如果因为恐惧而犹豫不前，那么天资愚钝的自己，绝不可能继承“守望者”的衣钵，成为中庭大陆最强的法师。</br>　　那还要追溯到数十年前，坎德拉在追杀一名巫妖时身负重伤，濒临死境，瑟茜为了救他，带着他来到“守望者之塔”。</br>　　守望者，是依据魔法女神密涅瓦的神谕，守护中庭大陆不被其他位面入侵的人类至高法师。传奇法师梅林，同样拥有着守望者的身份。</br>　　在守望者之塔里，留存着历任守望者关于魔法的智慧，这些智慧以投影的形象，存续在法师塔中历经上百年岁月。理论上，任何法师都有资格接受这些投影的考验，只要能够通过，便能继承守望者的身份与力量。</br>　　瑟茜是从魔女会大祭司的手谕里，得知关于‘守望者之塔’的消息，原来在许多年前，早在魔网还没有诞生的诸神纪元，就已存在“守望者”，那时，守望者还不听从密涅瓦的命令，而女巫与法师被并称为“巫师”。</br>　　守望者之塔，位于精灵王国与罗兰王国交界的无尽森海之中，属于三不管地带，法师公会也没有权力将它独占，也有精灵与魔女成为守望者的先例。</br>　　瑟茜费尽艰辛，将垂死的坎德拉，带入守望者之塔。在那之后，昏迷不醒的坎德拉，因正义凛然的心性，意外得到守望者投影们的认可，将坎德拉救助并使他成为守望者。最终，坎德拉以无比愚钝的资质，成就圣域下第一法师。</br>　　守望者，注定要完全投入到自己的使命，远离人世间的情欲。</br>　　属于坎德拉个人生活的部分被急剧压缩。坎德拉与瑟茜逐渐疏离，产生误解，渐行渐远，随后又过了百年光景。</br>　　一方与闯入物质位面的阴影王子展开激战，镇守孤城杀退邪神，声震大陆。另一方成为魔女会的大祭司，在猎巫令下达后的几十年间，致力救助无辜的平民。</br>　　“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呢？”</br>　　坎德拉自嘲地笑了笑：“因为我就快死在这里了吗？”</br>　　时至今日，坎德拉都无法面对自己的本心，不知道自己对于瑟茜，究竟是尊敬、内疚、还是爱慕。她是自己的老师，是赐予自己第二次生命的恩人，是一起经历许多场战斗、度过许多年岁月的朋友……</br>　　坎德拉知道，瑟茜一定对自己非常失望，甚至可能憎恨自己，但他不愿见到瑟茜那冰冷到陌生的眼神，不愿平静的内心再次出现裂纹，他能做的，唯有逃避。</br>　　可耻，但是有用。</br>　　至少能心无旁骛，投入到战斗。</br>　　坎德拉迎着邪眼使徒的凝视光束，向着布罗肯山峰飞行，落在屏障上的余波轰然爆炸，坎德拉忽然感到压力一轻，诧然的看向身旁。</br>　　“这个防护法术，还是我教你的。”</br>　　瑟茜飞在坎德拉身旁，伸手坎德拉一起展开屏障，冰冷地说道：</br>　　“不要分神，就像我教你的那样。”</br>　　瑟茜身上的气息不断攀升，顷刻间来到六环，并向准圣域级靠拢。</br>　　坎德拉的心中一颤，这样的力量，势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br>　　瑟茜满头的黑发迅速变白，她已摘下面罩，那张美人的脸颊迅速变老、爬满皱纹，一位风姿绰约的魔女，顷刻变作垂垂老矣的老妪，唯有那剔透无暇的绿翡翠眼眸、高挺的鼻梁，能看出风华绝代的气质。</br>　　英雄白头，美人迟暮。</br>　　在坎德拉眼中，一切都没有变化，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浅笑吟吟的魔女正站在他的面前，发出银铃般的悦耳嗓音。</br>　　“你在发什么愣呢？”</br>　　瑟茜燃烧着灵魂，眼角皱纹越发深浓，低声道：</br>　　“非要我老死在你的面前吗？”</br>　　轰！</br>　　凝视光束，在愈发凝练的防护屏障上爆炸，气流掀起瑟茜的白发，火光映照她的面容。</br>　　不知为何，坎德拉感到眼眶有些许温热，含笑道：</br>　　“幸好我们只是老了，尚且还活着，瑟茜。”</br>　　瑟茜微微一怔。</br>　　莫名地，坎德拉心中浮现叶芝的诗句，“爱你渐衰的脸上愁苦的风霜”。</br>　　年轻时，人人都说瑟茜美，但他觉得眼前的瑟茜，比年轻时还要更美，比起年轻时，他更爱瑟茜饱经风霜的面容。</br>　　瑟茜望着坎德拉眼底闪烁着的微光，锐利的眼眸，目光渐渐柔和，维持着冷峻的口吻：</br>　　“大敌当前，你还是一样的幼稚。”</br>　　“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了。”说着，瑟茜回望向山巅的邪眼使徒，“我们必须不惜代价，拖住他，直到援军的到来。”</br>　　“哪里还有援军？”</br>　　“不用你挂念，听我的话就行。”</br>　　“你要让莉莉丝降临？”坎德拉直视瑟茜的眼睛。</br>　　瑟茜目光闪烁，伸手抚摸坎德拉的脸颊，说谎道：</br>　　“不，是其他的守护者。”</br>　　坎德拉露出一个微笑，她在说谎，他看得出来，但他依旧相信瑟茜，信任，很多时候，能够化腐朽为神奇。</br>　　两位准圣域级的强者，不断燃烧着灵魂力量，一同飞向布罗肯峰之上的邪眼使徒。</br>　　邪眼使徒的眼珠子不断转动，怒气渐渐上涌。</br>　　真视领域，将两人含情脉脉的画面，在使徒眼前不断放送，陈年狗粮糊了一脸。</br>　　邪眼使徒：“……”</br>　　们两个，真当我不存在啊？</br>　　瓦尔哈拉也容不下你们的灵魂，一起下地狱吧！</br>　　*</br>　　布罗肯山峰之上，圣域级战斗，在星空之下爆发一道又一道的能量光环。</br>　　魔力潮汐随之掀起，此地的魔网彻底崩溃，法力乱流掀起凌厉的狂风。</br>　　格蕾与红魔鬼飞行在半空之中，看着这恐怖的战斗声势，眉头紧紧皱起：</br>　　“试炼的内容到底是什么？”</br>　　必须尽快拿到银槲之剑，才能带领叶芝脱离困境，格蕾无暇再关注战局，让红魔鬼尽快开启试炼。</br>　　“请不要着急，我的朋友，这就带你领略从未见过的景象。”</br>　　红魔鬼带着格蕾，落至布罗肯山一处不受波及的河流旁，挥手展开幻境。</br>　　四周环境顿时变化犹如仙境，雾气缭绕，弥漫清香，格蕾诧然环顾，却见眼前出现一座美轮美奂的雄伟宫殿。</br>　　这是座闪闪发光的金色宫殿，远远望去似乎飘浮在云雾之上。</br>　　宫殿的椽子挂有矛杆，屋顶覆盖着金盾，呈现出粗犷豪放的建筑风格，宫殿门口约有上百扇拱门。</br>　　“这还是国内吗？”格蕾诧异地问。</br>　　红魔鬼清了清嗓，道：“欢迎来到瓦尔哈拉！死者们的应许之地！”</br>　　“在这世界，在战场中英勇牺牲的勇士，不会进入海拉的冥界，而是会升往瓦尔哈拉。”</br>　　红魔鬼语气故作惊叹：</br>　　“他们会在世界末日到来的时候，一股脑儿的复活！为的是打赢末日这场战役！死了还能活，为新世界的延续而战斗，这简直太棒了！”</br>　　格蕾小声嘀咕：“完全理解不了啊……”</br>　　“我的朋友，瓦尔哈拉，共有五百四十扇门，可供八百勇士一次性通过，当神战爆发之时，英灵们就会从这宫殿里蜂拥而出！”</br>　　红魔鬼像个尽职尽责的导游，带领格蕾走近金色宫殿，指向门前一颗闪耀光辉的苹果树，道：</br>　　“这叫格拉希尔之树，树上结出的果实，滋味堪比金苹果与青春苹果。”</br>　　在苹果树之上，站着一只雄赳气昂的大公鸡。</br>　　红魔鬼一跃而起，抓住大公鸡并揪下它的雄鸡毛，插在自己的帽子上，旋即把它放走。</br>　　“瞧，这是公鸡‘古林肯比’下的金蛋。”红魔鬼变魔术似的，向格蕾摊开掌心，“味道非常好，就是一不留神就会跑掉。”</br>　　说着，红魔鬼把鸡蛋往天空随手一抛，鸡蛋‘咔嚓’开裂，从中伸出一对翅膀，扑棱着飞走了。</br>　　格蕾：“……公鸡也能下蛋？”</br>　　“古林肯比是公鸡没有错。”红魔鬼耸了耸肩，“可你怎么能假定公鸡的性别呢？”</br>　　格蕾嘴角一抽：“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些什么？”</br>　　“言归正传，第一道试炼，是带你参加英灵殿的盛筵！”</br>　　红魔鬼兴奋地搓了搓手：“连我也只尝过一次宴席上的美食，当场就不愿意回到地狱了……走吧，先带你看看今天的食材，保证新鲜！”</br>　　魔鬼得意地哼着小曲，趾高气昂地走在前方，带着格蕾走向一头正在吃草的山羊。</br>　　啪！</br>　　红魔鬼拍了拍山羊颤巍巍的屁股，道：</br>　　“嘿，海德伦！今天再让我尝尝你的乳汁怎么样！”</br>　　山羊缓缓嚼着草，斜睨一眼红魔鬼，然后朝一旁的木桶投去目光，示意让红魔鬼自取。</br>　　红魔鬼开始给山羊挤奶，解释道：“海德伦的乳汁，是无与伦比的蜜酒，可以源源不断地生产。”</br>　　“除了羊奶蜜酒外，看到远处的那头大野猪了吗？”</br>　　“哪儿？”格蕾仅看到一座山丘。</br>　　“那座山就是。”红魔鬼平静地说。</br>　　“啊？”格蕾一惊。</br>　　红魔鬼给木桶加盖，递到格蕾手里，然后纵身一跃，跳向高山。</br>　　那座高山开始移动，缓缓转过身来。</br>　　格蕾心中震撼。</br>　　那到底是多大的一头野猪啊！大象和他一比，简直成了蚂蚁！</br>　　“它叫神猪，沙赫利姆尼尔！”红魔鬼大声喊道，“因为肉实在太好吃了，而且能不断复活与再生，连耶梦加得和芬里厄都没有杀死它！”</br>　　说完。</br>　　红魔鬼变出一柄开山巨斧，劈下一块肉排。</br>　　肉块轰隆坠地，简直九牛一毛，神猪压根没有任何反应。</br>　　旋即，红魔鬼拎起肉排，从格蕾手中接过羊奶桶，领着她走到一口大锅面前。</br>　　这是一口圆形大锅，直径约有三米，外壁呈古铜色，闪烁厚重的光芒，其上闪烁着符文与奥术纹路，两侧的把手犹如古龙的利爪。</br>　　格蕾嘶了口冷气，这的确是来自古龙身上的材料！</br>　　“我认得这口大锅。”格蕾从叶芝那里听说过，“是神器艾瑞尼尔！”</br>　　红魔鬼一愣，鼓掌道：“你果真拥有惊人的智慧，甚至知道它的真名！”</br>　　格蕾神色微窘，这明明是叶芝的知识……而现在，能帮叶芝的，也只有自己了。</br>　　“好了，让传说中的神厨，来给我们烹饪吧。”</br>　　红魔鬼拍了拍手掌，在大锅后方，出现一头巨大的怪物。</br>　　“啊！”格蕾吓了一跳，“好大的蛤蟆！”</br>　　传说中的神厨，拥有滑溜溜的皮肤，身上不断渗落黏液，唇角伸出两根胡子般的触须，穿着臃肿的白色大厨服，手持锅铲。</br>　　“它是鲶鱼，不是蛤蟆。”红魔鬼正色地道，“身为神厨的安德赫利姆尼尔…名字好长，就叫安德吧…他拥有神一般敏锐的舌头和味觉，这也是他成为神厨的关键！”</br>　　格蕾只见鲶鱼精吐出一条长长的舌头，放在手里，像演奏乐器般拨动起来。</br>　　格蕾：“……”</br>　　这位神厨，看了叫人倒胃口啊！</br>　　“安德，麻烦你来烹饪今天的晚餐。”红魔鬼搓了搓手，期待地道，“一定要拿出你最好的厨艺！”</br>　　鲶鱼怪物咧嘴道：“放心交给我吧！”</br>　　宫殿的宴会厅里。</br>　　格蕾不安地坐在座椅上。</br>　　红魔鬼换上一身侍者服饰，端着一碟盖有钟形盖的餐盘，放在格蕾面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