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尾声（3）若这个世界还会下雨

    “我是不明白，明非都已经击杀了青铜与火之王了！难道实践课还不能给满分吗？”古德里安在电脑桌边不安的踱步。</br>　　“我们还没找到龙王的骸骨，而且任务中有许多疑点。校长擅自把七宗罪放到摩尼压赫号上让各位校董怒不可遏，虽然没当场把他换掉，但应各位校董的要求，他特批的成绩全都要重新审批再走一遍流程。”电脑面前，施耐德嘶哑的回答。</br>　　他望着电脑上的各个监控画面，继续说道：“别说路明非了，现在天选者计划的所有成员都要被调研组重新审查，这个节点能给他们派任务就不错了。别忘了，路明非带着楚子航逃学，两人还都背着严重警告处分。”</br>　　“那能是明非一个人的主意吗？肯定是……”古德里安看了一眼眼神冰冷的施耐德，声音低了下来：“合谋，肯定是合谋嘛。不能咱们明非一个人背锅。”</br>　　“咳咳，教授。这个计划一开始，确实是我提出来的。”电脑里传出路明非的声音。</br>　　古德里安闻言哀叹一声。</br>　　“但就结果来说，是合谋。我们都被警告处分了。”楚子航的声音传来。</br>　　“好好好，两位师兄你们义薄云天，情比金坚，要不要我也背一个警告处分陪你们啊？我现在慌得很，你们有空炫耀自己逃学的光辉时刻，不如赶紧找找目标在哪啊？”夏弥声音低的像是在做贼，还有些沉闷，就像是头上套了个布袋在说话。</br>　　不过事实也差不多，她现在正躲在新约克市布鲁克琳一家医院的妇产科病房里，床头的挂牌上写着MiXiao24岁</br>　　下面用英文标注着：怀孕9个月，待产。</br>　　“放心了师妹，咱三龙王都打过，还怕一个小小混血种？”路明非穿着黑风衣，带着口罩走进安全通道四下看了一眼，“西面安全通道，暂未发现可疑目标。”</br>　　“根据资料显示，若按学院评级，这个作案的混血种只勉强能到A级。”楚子航背着网球袋走过长廊到达另一边的安全通道。</br>　　这边的安全通道里，有两个人正在打电话，楚子航扫了一眼低声说：“东边安全通道，暂未发现可疑目标。”</br>　　倒不是他不严谨，而是他能确定前方两人必然不是目标，因为这个凶手上一世就是被他装成孕妇后掷刀斩杀的，他记得对方的样子。</br>　　“两位师兄，你们确定他会走安全通道吗？再说，万一他的言灵是什么隐身、爬墙之类的呢？”夏弥低声问。</br>　　施耐德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根据EVA分析，凶手言灵大概率是蛇或者镰鼬这种信息搜集之类的，这才让他能多次躲过新约克警方的设伏。”</br>　　“夏弥、路明非，你们也不用太紧张，这个目标其实楚子航一人就能解决，只不过为了把你们实践课的分补上才加入你们两人的。”施耐德敲打着桌面，沉声说：“我唯一的要求，是尽量把动静弄小些，你们三人……有两个履历上都有些问题，甚至……是还没正式入学时就被标红了。”</br>　　夏弥颇有些小得意的声音响起：“嘿嘿，唯一那个履历干干净净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在下啦！”</br>　　“你的履历……只是还在审核，硬要说的话，你们三都有问题。”施耐德按着眉心，有些无奈。</br>　　这三名学生的优秀毋庸置疑，但委实说，这三个小家伙还真没有一个不是问题学生。</br>　　路明非和楚子航就不用多说了，入学前当街斩杀混血种，入学后深夜强行逃学……</br>　　而夏弥，其余预科生资料都审核完毕了，只有她的似乎还有问题没能确认。</br>　　“进入无线电静默，路明非在西侧守好待命。”楚子航眉头微皱。</br>　　他感觉到周遭元素有了波动，有人在释放言灵。</br>　　指挥室里的施耐德也立刻坐正了身子，沉声道：“EVA，监控情况！”</br>　　“附近十六个摄像头均未发现可疑目标。”EVA冰冷的女声传来。</br>　　其实，楚子航也不知道这个凶手的言灵到底是什么，毕竟上一世那凶手别说释放言灵了，完全就是被楚子航单方面追着杀，连手都没还就死了。</br>　　楚子航悄悄引燃了一间无人病房的床单触发了火灾警报，随后再将火焰熄灭，这种简单的火元素操控，他现在甚至不需要借助言灵，单靠精神意志就能完成。</br>　　整个医院的长廊里闪烁着警灯的红光，医护人员们纷纷带着能动的病人转移下楼，楚子航与他们错身而过，朝着夏弥的那间病房走去。</br>　　凶手最爱的就是刨出待产的婴儿，整个医院里原本有三个待产的产妇，但今早她们都已经被悄然转移到了别家医院，现在整个医院待产的只有夏弥这个假孕妇了。</br>　　1、2、3……</br>　　镰鼬带来心跳声，楚子航默默数着病人和值班医生的人数，眼神略微低沉。</br>　　病人、医生，甚至来陪床、探望的家属，每一个人楚子航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现在他能确定——这一层，多了一个心跳声。</br>　　与此同时，夏弥躲在被子里，百无聊赖的拍着自己衣服里的大枕头发呆。</br>　　她想起曾问过苏小妍，怀孕到底什么一种感觉？</br>　　作为四大君主，不论性别，他们都是无法产生直系后代的。这是至尊给他们的枷锁，他们的冠位和力量是无法传承的，只能被掠夺。</br>　　所以上一世的耶梦加得在得知麦卡伦有了孩子后才会如此震惊。</br>　　而苏小妍的回答絮絮叨叨了一大串，总结下来就只有一个三个字：难受、累。</br>　　但最后苏小妍却说：“小弥，我悄悄告诉你哦，当初怀了子航四五个月时我就受不了想把他打掉了，也算是被劝了下来。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当时其实根本舍不得打掉孩子，我只是太难受了所以想发脾气，让人来哄哄我……”</br>　　“在子航出生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竟有一种……很伟大的成就感！我其实，是很开心的。”</br>　　夏弥听到这些，似乎也理解了些孩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到底有多重要。</br>　　“所以你，该死。”夏弥的黄金瞳带着森然的威严亮起，无线电静默之后，她直接取掉了耳麦。</br>　　她突然起身伸手朝着虚空一抓，一抹淡淡的墨色晕开，随后显露出了一个体型高大的白人男子。</br>　　原来凶手的言灵并非蛇或镰鼬，而是可以隐身的No.69言灵·冥照。</br>　　那男子难以置信的看着夏弥，他脖子被那看起来纤柔的手臂掐住，可他的感觉却像是正被液压铁钳狠狠挤压。</br>　　他甚至都听到自己颈椎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嚎声。</br>　　视线逐渐模糊，他在最后一刻靠着龙血的支撑掏出了带着消音器的手枪朝着前方连连发射。</br>　　棉絮如花叶纷飞，他脖子上的压力骤然一松，整个人瞬间跪倒在地猛烈的咳嗽起来。</br>　　可他却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刺骨的寒意和山岳般沉重的压力。</br>　　那窈窕影子在警灯的映照下宏伟如巨神，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身后，每一步都仿佛带着能让大地崩陷的压迫感。</br>　　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只能将手枪藏进腋窝下方，对着身后再次开枪射击。</br>　　可那影子完全没有躲闪，却也没有受伤，子弹就像打进了一片虚无中，悄无声息的消失了。</br>　　“你好像，很喜欢刨开别人的身体。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花草般的香气从身后传来，可那男子闻见的却只有——</br>　　死亡！</br>　　不知何时，那只纤纤玉手已经探到了男子胸口，随后那葱根般的五指骤然发力！</br>　　“有一天，你也会被刨开！？”</br>　　墙壁上，女子紧贴在跪地的男子背后，左手从男子胸口猛然抽离，随后男子胸口爆发出喷雾状的影子。</br>　　“啧，感觉还不够。”夏弥皱眉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厌恶的拾起床单擦拭着。</br>　　紧接着，她念诵起宏大的诗句，言灵·风王之瞳。</br>　　楚子航才走赶到病房门口就听到房间里响起刺耳的呼啸声。</br>　　随后病房门便被一阵暴风猛地撞飞，紧接着扭曲的铁架床撞破病房墙壁，顶着一个男子飞出来钉在了走廊墙上。</br>　　“啊啊，师兄，不能怪我啊！他有枪，我太害怕了才……”病房里传来夏弥哽咽的哭喊声。</br>　　楚子航和路明非隔着走廊对视了一眼，都是眼角狂抽。</br>　　两天后。</br>　　“干得漂亮！干得漂亮啊！现在，你们三个，每人都得到了一个警告处分的奖励！开开心心的回家过暑假吧！”卡塞尔学院政教处办公室里，曼斯坦因气的光头冒火，指着前方站成一小排的三个人怒斥。</br>　　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新约克时报》，封面就是《刨婴案凶手惨死医院》。</br>　　虽然楚子航触发火警清空了大部分人，同时第一时间唤来校工部善后，但医院里当时还是有少数人未来得及完全撤离，有人用手机拍下了这血腥的一幕传到了网上。</br>　　更何况那人其实在病房里就被夏弥掏了心，被卷入风王之瞳后他就像一瓶开盖的饮料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全身四分之三的血液都被甩了出去，整间病房的墙壁像是被血重新漆了一遍。</br>　　场面的血腥程度即使上一世的楚子航也自愧不如。</br>　　虽然后续EVA删除了照片，而且也派出了富山雅史教授催眠了所有目击者，但消息已经传开，已经造成的影响也难以消除了。</br>　　“咳……那教授，我们实践课的成绩？”路明非还有些不死心，舔着脸的低声问。</br>　　“你！你还有脸……”曼斯坦因捂着胸口差点当场昏迷。</br>　　虽说造成了很大影响，但楚子航三人确实也完成了任务，最后施耐德等教授研究后决定，三人实践课各获得一个B-。</br>　　大概也就比及格好一丢丢。</br>　　才走出政教处，路明非就大大咧咧的用肩膀撞了一下夏弥说：“小师妹，你不会是为了陪我们才故意搞个处分给自己的吧？够义气啊！”</br>　　夏弥阴沉着脸瞪了一眼路明非，冷哼一声说：“继续说，等见到绘梨衣妹妹我一件件的告诉她。”</br>　　“喂，不带这样的！怎么还告状啊？”路明非一下子就蔫巴了。</br>　　夏弥也不理他，回头看向沉默的楚子航问：“干嘛？生气了？”</br>　　本来这次应该是夏弥独得一个严重警告处分的，楚子航和路明非只是批评教育。</br>　　但楚子航站出来扛了最大责任，他说自己作为组长协调不利才会出现这种局面，而路明非也十分义气分了口锅，这才变成了三个人都有了警告处分。</br>　　“你没事就好。”楚子航低声说。</br>　　什么处分不处分的，他早就习惯了。</br>　　他现在担心的是其他事情。</br>　　不用耶梦加得说，楚子航也明白夏弥这次故意闹那么大是为什么，就是为了试探自己和路明非对她的态度。</br>　　夏弥还是对楚子航和路明非不知道她身份这件事，抱有疑虑。</br>　　要彻底打消这种疑虑当然不可能，但楚子航怕这姑娘试探着、试探着就把自己给暴露了。</br>　　可他目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连耶梦加得自己都说只能慢慢来。</br>　　“生气就直说咯，过生日得了个警告处分，换我我也不开心。”夏弥双手抱胸，踢着腿向前走。</br>　　路明非和楚子航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像左右护法似的。</br>　　“我……”楚子航刚欲开口，却听到耶梦加得在心里叫住了他。</br>　　过了片刻，楚子航才有些犹豫的磕磕绊绊开口问：“那……你要怎么……补偿我？”</br>　　路明非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的竖起了耳朵。</br>　　夏弥似乎也没想到楚子航会说这种话，讶然回头。</br>　　其实以楚子航的性子，确实说不出这种话来，但却架不住耶梦加得威胁说：“不听话以后就自己想办法搞定！”</br>　　“还是算了。”楚子航偏过头去，“我去图书馆。”</br>　　“不错，就是要拉扯一下。”耶梦加得颇为赞许的说。</br>　　楚子航满头黑线，他不是在搞什么拉扯，他是真想算了。</br>　　因为他确实很不习惯向别人去索取什么，他帮谁都是出于主观的希望别人能过的好一些，从未想过要获得什么回报。</br>　　或者说他本就不期待，也不需要别人为他做什么。</br>　　“回来！”夏弥却突然开口喊道。</br>　　她一把拉住楚子航的手，没好气的说：“干什么？看不起我？我帮你当啦啦队你就可以请我看电影，那你帮我扛处分，我就不能回报你点什么？”</br>　　“活得跟个男菩萨一样，你要修九世好人然后飞升啊！？”</br>　　楚子航一时无言以对。</br>　　路明非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说：“俺也觉得！”</br>　　楚子航和夏弥同时回头看向他。</br>　　路明非急忙捂嘴咳嗽说：“那什么，芬格尔说请我吃饭，我先走一步。”</br>　　“说吧，生日礼物要什么？”夏弥仰头看向楚子航问。</br>　　“你的生日礼物……我还没补上。”楚子航说。</br>　　“现在是在说你，说你！楚子航！我的好师兄！”夏弥没好气的一手叉腰。</br>　　楚子航沉默很久后，终于开口轻声问：“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那，陪我看场雨吧。”</br>　　夏弥呆了片刻，抿着嘴点点头。</br>　　若换成别人可能会惊讶的问：“啊？就这？”</br>　　但夏弥观察了这个死小孩那么久，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br>　　楚子航看雨，其实是在回想那个雨夜和那个男人，他从不会和任何人一起看雨，也几乎不会和任何人说起那个雨夜。</br>　　在他看来，分享这些痛苦别人也不会了解，所以有些苦自己吃就好了，到处宣扬讨来的安慰也不会真正让自己内心的伤痛愈合。</br>　　夏弥也曾在楚子航看雨时偷偷观察他，但楚子航并不知道。</br>　　也许每个雨夜，都是楚子航心里类似“EVA”里“绝对领域”一样的地方，他不想别人走进来，看到他的软弱和无力。</br>　　一个人愿意和你分享快乐和高兴的事情，并不能说明他和你关系有多好；但若他愿意剖开自己内心最痛苦难堪的角落邀请你进来，那他大概率就是真的很相信你，或者……</br>　　很喜欢你。</br>　　特别对于楚子航这样什么都爱藏在心里的死小孩来说。</br>　　以他的心理状态如果穿越去《新世纪福音战士》里开“EVA”，那展开的A.T立场大概连初号机都打不烂。</br>　　所以，与其说邀请夏弥看这场雨是他要的礼物，不如说是他把自己的心当礼物送了出去。</br>　　送给了夏弥。</br>　　“真是个傻逼透顶的笨蛋。”夏弥低声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