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梦回夏天的航道（三）

    夏弥牵着楚子航的手，仰头望向夜幕里已然熄灯闭馆的东京塔，她露出虎牙嘿嘿一笑大手一挥指着东京塔喊道：“呐，楚妃，咱们走！”</br>　　“十点二十了，东京塔应该已经清场了。”楚子航眼带笑意的看着她说。</br>　　“都冠有神名了，谁还买票啊？”夏弥傲娇的哼了一声，风掠过长街两旁乔木，飞扬的却是少女俏丽的眉眼。</br>　　“可烟花都放了，我们上去看什么？”楚子航问。</br>　　“看星星，看月亮，看朕的江山——！哈哈哈！楚妃，你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夏弥牵着楚子航奔走在满街飞扬的落叶里，“还有，看看你咯，爱妃！哈哈哈！”</br>　　她一脚踩在落叶上，支离破碎的叶片裂缝里竟然透出了橙黄色的光，等楚子航再抬头时街灯光芒像是潮水般汇聚在了一起，熔成了一轮半挂天际的艳阳，街边枯树拔出新芽随后立刻生发成一片墨绿的浪涛。</br>　　蝉鸣鸟啼间，前方女孩转头笑了，于是满树的花也开了。</br>　　十指相扣间，温暖自手心蔓延到两人全身，那炎热的夏日好像在这一瞬间又复苏了。</br>　　你知道吗爱你并不容易</br>　　还需要很多勇气</br>　　是天意吧好多话说不出去</br>　　就是怕你负担不起</br>　　你相信吗这一生遇见你</br>　　是上辈子我欠你的</br>　　是天意吧让我爱上你</br>　　才又让你离我而去</br>　　也许轮回里早已注定</br>　　今生就该我还给你</br>　　是夏弥在边跑边唱。</br>　　她回头，青丝翻卷如浪涌，眉梢飞扬如海鸟，笑着问：“还记得这首歌吗？那时候放学经过音像店，翻来覆去放的就是这几首歌，我都会唱啦！”</br>　　楚子航想起了，他曾无数次和夏弥一同放学路过一家音像店，那店主最爱的歌手就是张学友，这首歌叫《一路上有你》，很多次路过时店里恰好放的都是这首歌。</br>　　“记得。”楚子航点点头，“那时候听到，却没想过那么多。”</br>　　夏弥回身望着他，一边牵着他的手蹦跳着后退，一边娇笑着问：“想到什么了？”</br>　　楚子航短暂的沉默，随后抬眼看向她的眼眸。</br>　　那双眼深邃而广袤，楚子航望进去，像是走过了一条幽深隧道后看到了万物在其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那金冠红裙的女子矗立中央，百花开了又落，只有她孤决的背影从不动摇更改。</br>　　可这一刻，楚子航看到，她也回头笑了。</br>　　“我想起了一条路。”楚子航轻声说，“一条很长很长……很长很长，好像永远不会有尽头的路。”</br>　　楚子航探手揽住夏弥纤腰将她拥入怀中，声音略显低哑：“可路上有你，所以我希望……这条路真的没有尽头。”</br>　　“我也一直走在一条似乎没有尽头的路上，也不准确，这条路没有尽头却有注定的结果。”夏弥低声说，“是死亡，真正的一无所有，再无法醒来，是一切努力终究都会变成梦幻泡影。”</br>　　“所以，楚子航，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信念支撑你一路走到了这里呢？”</br>　　楚子航和她依偎着一路向前，来到已经熄灯关门的东京塔下，两人用言灵·冥照隐去了身形悄然顺着钢架攀上了塔。</br>　　夏弥一马当先，偶尔会回头调侃楚子航一直在下面是不是在偷窥什么的，楚子航也只是笑笑，嘱咐她动作轻一些，不要留下太明显的痕迹。</br>　　他们并肩坐在高塔最顶端，头顶就是避雷针，冷风呼啸如雷，城市灯光像是星海，抬手好像就能扯下一缕偶然飘过的云。</br>　　“你刚刚问我，是什么信念支撑我走到这里的。”楚子航脱下外套给夏弥披上挡风，“其实只是不甘心而已。”</br>　　“可能大部分人看来，我好像意志坚定，一往无前，但其实我每晚睡前回忆那些不愿忘记的事情时，都会希望这些事从未发生过。”</br>　　“我希望所谓的龙、混血种、神明，都是噩梦而已，我甚至希望那个男人就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司机，就算我也许会嫌弃他，但总好过再也见不到他。”</br>　　“我也曾希望夏弥就是夏弥，而不是耶梦加得，我曾愿意没有和你走过那么多花开花落的路，只想你一直都是开心快乐，嘴碎的小师妹，即使和我再无关联，也好过让我亲手把刀插进你的心脏。”</br>　　楚子航声音微颤，悄然握紧了拳头：“可我知道，这些都是事实，是我无法改变的。所以我才更不能放弃，我才只能尽力往前，不论走到哪一步，至少不能停在原地，更不能倒退。”</br>　　“否则我失去了那么多，就真的毫无意义了。”</br>　　风声陡然尖利起来，黑云像是披甲执锐的军队汹涌而来，天空裂开一道灿烂的伤口随即就是龙吼般的雷声轰鸣。</br>　　要下雨了。</br>　　“我也无数次问过自己，既然看不到未来为何还要坚持？如果最终只是徒劳，我会不会坚持？”楚子航抬起头，望向天顶的雷云。</br>　　“那答案呢？”夏弥握紧了他的手，声音轻柔却压过了尖锐的风，咆哮的雷。</br>　　“没有答案，我只是又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楚子航说，“我问自己，楚子航，如果在这里放弃，你会后悔吗？”</br>　　“就像那个雨夜，你转身逃走了，现在，你后悔吗？”</br>　　“付出那么多，只为了搏一个……问心无愧？”夏弥问。</br>　　“怎么会问心无愧？”楚子航略带自嘲的轻笑，“谁都难以接受没有结果的努力，我也一样。”</br>　　“但我就是不甘心，我不服，我就是要试一试，如果做不到，那就是我无能，那就是我的错。”</br>　　天上怒雷破空而来，楚子航却逼视着刺眼雷光不躲不闪：“但做过才知道是不是错了，不去做就永远没有答案，就像那个雨夜，我知道我回头大概也无济于事，但那样至少我……”</br>　　“不会后悔，也不会遗憾。”</br>　　“并不是每一个倔强的人都会有好结果，并不是每一颗磐石般的心都能成金。”夏弥轻叹一声，“千万年的历史长河里，已经埋葬了数不清的执拗者的白骨。”</br>　　“当然，命运本就是无情的东西，并不是人……甚至龙，凭借一颗固执的心就能转圜的。”楚子航说，“我们很多时候只能在做不到和没去做之中，做一个选择。”</br>　　“就看你觉得是徒劳无功更痛，还是怀抱着我也许可以做到这种幻想活下去，更折磨。”</br>　　“所以我说，你只是看起来钢筋铁骨，其实内心也是个敏感多思的死小孩。”夏弥掀开大衣，环住楚子航的腰同时也为他挡住了些萧瑟的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