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强军战车

    2008年9月8日。</br>　　早晨，山里轻雾迷茫。</br>　　东南老林之中，摩步第九旅大片区营区边上的农村自建房，一楼卧室里，二十七岁的李骁虎洗漱完毕后，坐到了化妆台前面，对着镜子开始化妆。</br>　　他有一张刀削一般的冷峻脸庞，目光清澈犀利。</br>　　他有条不紊地使用各种化妆品，不多时，一张四十左右岁的油腻大叔的脸就出现在了镜子里。</br>　　换上一身半旧不新的便装，系上皮带，同时把手机袋系上，再把一串钥匙挂在腰间的皮带卡扣上，穿上脏兮兮的迷彩胶鞋，提着皮带抖了抖，露出猥琐的笑容。</br>　　他拿出巴掌大的笔记本翻开看了看，嘴角挂着邪笑，自言自语，“五个营全部出动，侦察营是重点，五号地区……”</br>　　随即拿出一副地图，却是军用大比例地图！</br>　　他用红色铅笔在地图上画了几条线，把若干个点连接起来，这是他今天的计划路线。</br>　　做完这些，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地图、笔记本、铅笔、指北针和一个小巧的望远镜装进腰包里，再把一叠零钞放在腰包的另一个口袋里，腰包就鼓了起来。</br>　　系上腰包，他出门启动那辆车身上刷着“机动式小卖部”的五菱宏光，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疾驰而去。</br>　　东南的丘陵海拔普遍不高，却连绵不绝，常常会让小瞧它的人吃尽苦头。这里的山多岩石，以大理石、花岗岩为最，因此石材在全国都是有名的。</br>　　时间来到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之中气温最高的时候。</br>　　此时，上等兵李奋就背靠着一大块花岗岩，抱着95式自动步枪大口喘气。</br>　　他眯着眼抬头望向天空，秋老虎正发威呢，若不是后背有战术背包，绝对会让滚烫的石头烫到飞起。</br>　　同样是上等兵的陈七瘫坐在身边的草地上，不断地抹着汗水，那舌头恨不得拔出来，仿佛这样能够增加降温的速度。</br>　　他们眼里都是迷茫，周遭本应该很熟悉的山林，变得陌生了。</br>　　在剩下最后一个点之前，他们在定向越野中迷路了。</br>　　要命的是，水壶里的水已然耗尽。</br>　　三十二三度的气温，没有水，别说找点了，能不能走出去都得打个问号。</br>　　李奋左看右看，拿出地图对照着看，终于是死心了。</br>　　“扑街了，真迷路了。”他收起地图，抹掉嘴巴上那一圈汗水，舔了舔嘴唇，咸咸的。</br>　　陈七埋怨道，“抄什么近道嘛，现在好了，奋哥啊奋哥。”</br>　　此前，陈七是主张按照既定路线走的，有参照物。但是客观上，他们这一组在时间上已经比其他小组晚了至少一个小时。</br>　　为了追回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李奋决定抄近道，陈七担心迷路，李奋表示有地图在手，不存在迷路的可能。</br>　　侦察兵会迷路？</br>　　笑话！</br>　　真成笑话了！</br>　　这是摩步第九旅突击考核中的定向越野科目。</br>　　四个步兵营加侦察营全部参加，考核内容都是头天晚上通知的，突击的意味十分明显。</br>　　李奋和陈七所在的武力侦察连，每组二人，全连一百多号人撒在了这一大片丘陵山地之中。</br>　　这里不是陌生地域，而是武侦连常年的训练地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在定向越野中迷路的。</br>　　笑话是闹大发了。</br>　　李奋把挂在左肩处的单兵电台摘下来握在手里，犹豫着。</br>　　向连长报告，连队派人来找？</br>　　这个决心很难下。</br>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罐冰镇的汽水，闹笑话我也认了。”陈七有气无力地说，艰难地咽着口水。</br>　　李奋愣了一下，眼珠子轻轻转了几下。</br>　　“你是不是带了手机？”李奋忽然低声问。</br>　　陈七眼神躲闪，“没有啊，阿拉没手机，带什么充电宝……”</br>　　面对李奋慢慢凌厉起来的目光，陈七乖乖地解开战术背心，从上衣左侧口袋里取出手机，是一部老年机，只能打电话、发信息和玩贪吃蛇、俄罗斯方块。</br>　　李奋接过，开机一看，松了口气——有信号。</br>　　“你要报警啊？”陈七诧异道。</br>　　“顶你个肺，你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吗？还报警。”李奋没好气地说，“我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强军战车。”</br>　　“强军战车？你有电话吗？”陈七看到了希望。</br>　　李奋说，“出营区北门的时候，不是有个五菱宏光停在边上，那一脸奸笑的老板都说了啥，忘了？”</br>　　“说了啥……好像是随叫随到，方圆五公里范围可送？”陈七回忆着。</br>　　李奋问，“那你记不记得车身上印着个手机号码？”</br>　　“那个没注意看啊，看了也记不住。”陈七说，失落起来。</br>　　他看到李奋皱眉的样子，又燃起了希望，两眼放光，“奋哥，你不会是记下了老板电话了吧？”</br>　　“试试看。”李奋说。</br>　　凭借记忆，李奋拨了个号码出去。</br>　　老板响应非常快，接通之后，劈头盖脸就问，“要什么？要多少？什么位置？”</br>　　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之中略显疲惫，毕竟漫山遍野里跑了六个小时了，车里两个冰柜的饮料雪糕什么的都快卖光了。</br>　　“我不知道怎样跟你描述位置……”李奋组织着语言。</br>　　老板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说，“给我坐标！北纬东经多少度？没有坐标？哪个点？下午了，应该剩下最后一个点了，附近有什么参照物没有？”</br>　　李奋直翻白眼，这些面包车、三轮摩托车载着零食饮料漫山遍野跟着部队跑，号称强军战车。</br>　　这些当地人对地形地貌比当兵的都要熟悉，甚至连训练确定的地点都了如指掌，当兵的找不到的，全在他们脑子里。</br>　　人家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部队每年至少有半年的时间在周边搞训练，他们说起部队纪律、训练内容等，那叫一个头头是道。</br>　　也许是因为李奋突然的沉默，老板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呵呵一笑，道，“迷路了吧？是不是最后一个点找不到？你告诉我你那边附近有什么参照物，大一点的、孤立的树木啊大石头什么的，太阳方向，方向总该知道吧？”</br>　　“当然是知道的！”李奋感受到了侮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瞪着眼睛说，“碎石路，山腰处，另一侧是阶梯式林地，转弯处有三块紧挨在一起的岩石，半台轿车大小。知道哪里吗？”</br>　　他不信老板真的什么位置都知道。</br>　　“拐弯的地方，山这一侧，山脊线上是不是有一块烧过的灌木丛，面积不大。”老板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