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80年的年夜饭

    到了火车站，方言在胡采的关照下，和陕北代表团的几个人安排在运货到延安的黄河大车，大伙给司机凑了2包三毛六的大雁塔。</br>　　这年头，卡车司机就是给个大官都不换！</br>　　马达一响，黄金万两。</br>　　把副驾驶座的位置让给女同志，方言等人坐在后厢，一路颠簸，屁股差点被颠成四瓣。</br>　　到了宝塔，方言下车，在城里吃了一大碗羊肉泡馍，带着满肚子的油水，一路步行，终于回到河庄坪公社杨家湾大队。</br>　　给大队出示了《燕京文艺》开具的证明，要不然，归不了队，然后拿出了2包桃酥。</br>　　至于怎么分，大队自己内部处理。</br>　　本来方言就替杨家湾大队争了光，现在又给面子，又给里子，大队书记和大队长笑得合不拢嘴，热情地招待他在队里吃了顿晚饭。</br>　　白馍、肉菜，甚至还有煮鸡蛋。</br>　　要不是鸡不能杀，高低再添个炖鸡。</br>　　吃好以后，亲自送他回土窑。</br>　　剩下的2包桃酥，趁着夜里，一包分给知青，一包给了这些年一直关照自己的小队长。</br>　　天一亮，整个村、整个大队都知道了——</br>　　方言回来了！</br>　　一天到晚，总是有人来找他，明里暗里都透着一個意思，岩子，你要老婆不要？</br>　　只要你开金口，我就把人给你送来。</br>　　不胜其烦，根本没办法在土窑里安安静静地写《牧马人》的剧本，只能到外头躲清闲。</br>　　本以为就此慢慢地消停下来，没想到才只是个开始，也不知道是不是胡采、陆遥他们在推波助澜，《延河》、《长安》、《山花》、《文化艺术报》等陕北报刊，纷纷转载点评《牧马人》，极力宣传反思文学。</br>　　方言又火了！</br>　　从省城，火到县城，再火到公社。</br>　　整个宝塔都轰动了，也许他不是历史上第一位发表小说的作家，但绝对是最出名的！</br>　　要找他说亲的、要找他指点小说的，要找他攀交情的，也见到了西影厂的人影。</br>　　然而，谈得并不愉快。</br>　　当方言提出要做《牧马人》的编剧，西影厂的代表却希望西影厂的专业编剧来写剧本。</br>　　双方僵持不下，西影厂代表只能回去汇报给厂里，让厂长他们拍板。</br>　　方言一问才知，西影厂的厂长并不是吴天鸣，怪不得！要是他的话，早就答应了！</br>　　合作虽然没谈拢，但剧本自己照写不误。</br>　　全国电影厂那么多，又不是只有西影厂。</br>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12月初，终于等来了招工返城的确切消息，可以回京啦！</br>　　方言办好所有的手续，在众人的欢送下，坐上大队的拖拉机，怎么来的，就怎么回。</br>　　“这不是岩子嘛！”</br>　　“妈呀，还真是岩子！”</br>　　“我们的大作家回来啦！”</br>　　当方言出现在胡同的时候，街坊邻居又惊喜又热情地喊着，他挨个打招呼。</br>　　相隔了一个多月，重新回到大杂院。</br>　　感觉什么都没变，又感觉哪里又变了。</br>　　“岩子！”</br>　　伴随着杨霞一声尖叫，整个院子的人都惊动了，除了没下班的，其他人都跑了过来。</br>　　“妈，我回来啦！”</br>　　方言风尘仆仆，咧着嘴笑。</br>　　“这下不又再回去了吧？”</br>　　杨霞急地抓住他的手臂。</br>　　“不用了。”</br>　　方言摇头失笑道：“就是落户口这些事，要麻烦刘叔带着我，去街道跑一趟。”</br>　　…………</br>　　回京的第二天，大清早就到街道跑手续。</br>　　知青能不能回城，能不能早回城，返城以后分配什么样的工作，权力都在知青办。</br>　　就连返城后报户口，也需要知青办开出一张同意落户的证明，公安派出所才能办户口。</br>　　有刘东方这个熟人，就是好办事。</br>　　再加上大作家的名头，一路畅通无阻。</br>　　跑完街道，一个人随后跑派出所、粮管所、劳动局等部门，上上下下跑了个遍。</br>　　终于把户口、粮食关系这些都搞定了！</br>　　这才算是真正的“我回来啦”！</br>　　年后才到编辑部报道，余下的这段时间，方言全都用在《牧马人》的剧本上，一直写到了一月份，写到了1980年。</br>　　此时，华夏全面恢复了春节休假制度，总算能痛痛快快地过年了！</br>　　“嚯！”</br>　　一大清早，方言取来报纸，一个简短的新闻，如惊雷般唤醒了迷迷糊糊的他。</br>　　就见上面写着商业部下发专门通知，要求各大城市敞开供应猪肉，鼓励就地收购、就地屠宰、就地销售，让全国人民欢度春节。</br>　　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br>　　方言记起了有几家不需要凭票就能买猪肉的地方，比如胜利商店，整个人立马精神。</br>　　匆匆忙忙地出去，又神神秘秘地回来。</br>　　“岩子，你干嘛去了，鬼鬼祟祟的。”</br>　　苏雅把囤积的白菜堆到墙根靠着。</br>　　“嘿嘿，瞎溜达。”</br>　　方言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br>　　“早不溜达，晚不溜达，偏偏就今天出去溜达？”</br>　　苏雅双手叉腰，投来审视的目光，“跟你说吧，我观察你好些天，你可是一直躲屋里，想见你一次都难，你到底在干嘛？写小说吗？”</br>　　“小说！岩子又写小说啦！”</br>　　刘建军全身一哆嗦，猛地抬头。</br>　　“不是。”</br>　　方言摆摆手，“算了，这种好事也不能我一个人占了，我就告诉你们吧，是这样，我呢找到了家供销社，到时候会有一批不要票、不要本的猪肉，你们要不要跟我去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