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两个人

    有些人是白天鹅，有些人是丑小鸭。</br>　　但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故事，根本的决定性因素，不是它跟在鸭妈妈的屁股后面学走路学的卖力。</br>　　而是因为那原本就是一只鹅蛋。</br>　　要是纯种的小鸭子，在岸边再努力的练功，再如何扑腾扑腾乱叫，仍然完不成走上人生巅峰的华丽蜕变。</br>　　从这个角度来看。</br>　　安徒生笔下充满粉红色泡泡的《丑小鸭》的故事，仍然无法超脱于阶级的局限性，没有小朋友们初读时，想象的那样美好。</br>　　苗昂温就觉得自己是一只丑小鸭。</br>　　整个德威校园里唯二的两只丑小鸭之一。</br>　　剩下的一只……那自然是顾为经。</br>　　不管愿意承认与否。</br>　　他在心里知道，自己对顾为经的看法很是复杂。</br>　　如果你的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复杂呢？</br>　　拈酸吃醋者有之，妒火中烧者有之，轻蔑不屑者有之……在这些堆积在心底的复杂情绪的最底层，层层翻开，他就会发现，惺惺相惜者其实也有之。</br>　　说一句五味杂陈，并不为过。</br>　　所以。</br>　　他知道莫娜和顾为经分手后，才会专门等在路边说，对她那样一番话——你看吧，你这种人勾搭别人，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br>　　苗昂温讨厌顾为经么？</br>　　当然。</br>　　何止是讨厌，这个词汇形容的也太轻松了。</br>　　他恨极了顾为经。</br>　　可人是一种情感非常复杂的动物。</br>　　当你那么刻骨的讨厌一個人的时候，胸中也不是除了恨以外，别无他物。</br>　　连苗昂温自己都搞不太清楚。</br>　　那一天，他在面对莫娜的时候，到底胸中翻涌的是什么样的情绪。</br>　　报仇打脸的快慰？</br>　　落井下石的幸灾乐祸？</br>　　亦或者……</br>　　有那么一瞬间。</br>　　他其实真的只是代入到了顾为经的处境中，觉得他变成了那个被抛下的人，所以堵的慌。</br>　　所以，有些话顾为经不说，他一定要去说？</br>　　苗昂温总是觉得，看顾为经的时候，像是在看一面镜子。</br>　　在整个四周遍布公子千金的学生时代，只有他们两个人是不同的。</br>　　努力。</br>　　拼命的努力。</br>　　他觉得，在骨子里的最深处，他们两个人其实是一样的。</br>　　都是一样泥腿子，都是一样的充斥着愤怒，也都是一样的燃烧着对贫穷，对生活，对社会不公平的不甘心，都一样的相信——</br>　　终有一天，他们将会依靠着自己的双手，实现阶层的跨越，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们拉下马。</br>　　凭什么别人生下来就能做仆役环伺的老爷夫人，他们自己就做不得了？</br>　　你漫长的人生中，会遇上有些人，你们本来可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在故事的最后，却变成了相看两厌的敌人。</br>　　他和顾为经就是这样的例子。</br>　　苗昂温觉得，这不是他的错，错的是顾为经。</br>　　因为他选择放下了愤怒。</br>　　顾为经明明可以成为踩过荆棘，勇敢穿过泥浆和沼泽，像折断草芥一样撞断前进的路上一切敢于阻挡着自己的灌木，最终扬鼻咆哮着冲出森林的白象。</br>　　他却不再愤怒了。</br>　　他被学生会主席小姐的笑脸和生日小蛋糕给驯化了，也被这个世界循规蹈矩的规则给驯化了。</br>　　太可笑了。</br>　　生活在此间底层的穷人，除了拥有愤怒和不甘，和打破一切往上爬的决心，还能拥有什么？</br>　　这个世界唯一的规则，不就是弱肉强食么？</br>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犯罪了会受到惩罚的人，一种是犯了罪不会受到惩罚，且还能得意洋洋的惩罚他人的人。</br>　　九年级时的外国名著文献阅读课上，《卡拉马佐夫兄弟》里，大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他不是已经把这件事写的明明白白了么？</br>　　年级里选了那门课的人，一共只有七个人得了a。</br>　　苗昂温很清楚的知道。</br>　　其实莫娜·姗德努的作业，是顾为经帮忙做的，而剩下的四个人的作业，都是苗昂温给帮忙搞定的。</br>　　所以，其实整个学校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把书单和各种阅读材料，从头到尾的读完了。</br>　　这事上，苗昂温总共赚了810刀。</br>　　写的报告替一个人拿a，赚200刀，三个是找他代写作业的“老顾客”，按惯例打85折。</br>　　毕竟是总结报告，a级成绩是按班里总人数的比例来定的。</br>　　还有一个没拿到a。</br>　　所以退还一半，只收100刀。</br>　　你看，苗昂温从来都会在心底把账算的一清二楚。</br>　　连价目表都详细极了。</br>　　德威是很好的资源池，这里有钱人多的去了。</br>　　200刀是穷人平均两个月的薪水，可能也只是学校富哥们在csgo里随便买点饰品的钱，连换个新苹果的零头都不够。</br>　　您玩您的游戏，我写我的作业，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br>　　钱货两清，很公平。</br>　　别看苗昂温在学校里被人吆五喝六的，又是替人跑腿，又是替人作弊的，是个唯唯诺诺的小跟班。</br>　　实际上苗昂温真的以此赚了很多钱补贴家里。</br>　　收入比一般的仰光都市白领还要高上不少。</br>　　顾为经呢？</br>　　他读甚么了！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br>　　顾为经可怜的把自己变成了人家的资源。</br>　　他帮莫娜一起完成作业，收获了什么？烤外面一美元能买两个的手工小蛋糕吃？爱与尊严？</br>　　别逗了。</br>　　爱情是有钱人才能玩的游戏，没有打动不了的心，只有打动不了的价码。</br>　　感情就是一个大天平。</br>　　伱身上的资源越重，你能够要求的也就越多。</br>　　他对莫娜说“睡你一晚，要多少钱的时候？”，心中就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嘲弄和审问。</br>　　苗昂温一直都不喜欢莫娜。</br>　　莫娜这样的人，只要你的出价足够，远远超过她为自己情感价值标定的价码，她就能任你予取予求，她就会玩得尺度大的你不感置信。</br>　　相反。</br>　　你如果没有带不来足够的价值，她也会不带有一丝留恋的把你抛弃掉。</br>　　西河会馆里，那些漂亮的女孩，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国人，不都是这样的例子么。</br>　　装什么冰山女神啊，又当婊子又立牌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