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进城

    俗话说“正月初一满街走”。</br>　　北平风俗，这一天人们走亲访友、互道吉祥。守着老礼儿，初一到初五，妇女不许出门。只有当家的男人们，穿着崭新的长袍，带着孩子走街串巷、磕头拜年。</br>　　这一年的正月初一却大不相同。</br>　　吃过两个傻柱从半斤生肉里硬生生抠出来的“白菜大肉馅”饺子，何金银照常出车，毕竟还在给约翰记者“拉包月”。没等走到长安街，他就察觉出一丝不对劲。</br>　　经历过昨夜“营啸”，原以为大街上即便不是冷冷清清，也不该热热闹闹。结果恰恰相反，陆陆续续有民众从家里探出头来，互相打听、传播口信，小道消息满天飞——全是好消息。</br>　　何金银故意放慢脚步，多绕过几条胡同，将这些消息听了个大概。</br>　　“听说了么您？昨儿晚上城内兵痞子们闹疯，就是因为原定在今天——大年初一进城！”</br>　　“嘶...那怎么还没见着动静儿？”</br>　　“嗐，初一饺子初二面，初三合子往家转。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仁义之师呢，不想打扰咱北平人过年呗！散兵们都被集合起来，听说要开出城去、接受整编、交接城防！”</br>　　“哟！那可是二十多万人呐，排着队一个一个走出去，得好些天！”</br>　　“谁说不是啊，都盼着呢！城内的快点儿走，城外的快点儿进！”</br>　　这一天，何金银拉着兴致不高的约翰记者走遍北平“采风”。</br>　　越是临近下午，街上的喜气越是浓烈。正月初一逛厂甸，最畅销的竟然不是往年的“老三样”——鸡毛掸子、小鞭、窗棂纸。取而代之的是四九年春节独有的“新三样”——</br>　　年糕、红绸带、芝麻秸儿。</br>　　虽然围城让北平百姓物质上紧巴巴的，可家家户户这时都愿意掏出最后一点家底，置办新年货、讨个好彩头。</br>　　年糕寓意“年高”，芝麻秸儿也是同样寓意——芝麻开花节节高。家家户户都在期盼着，从今往后，一年更比一年高、一年更比一年好。</br>　　唯独红绸带，是人们为即将到来的“进城”提前做准备。估衣摊前、布庄子里，伙计们手把手的给人们教着，如何在腰上盘系红绸带、如何扭秧歌。</br>　　“金，他们是在庆祝传统节日吗？”</br>　　何金银摇摇头：“不，他们是在庆祝重获新生。”</br>　　没有采到心仪的镜头，约翰记者早早回了东交民巷，何金银终于得空回了趟车行。</br>　　同和车行今日虽然正常营业，但二爷却病了——真病。</br>　　脸颊已经消肿，额头却不住往外冒汗。他整個人缩在床上，盖着两层铺盖，仍旧不住的打摆子。</br>　　十冬腊月，炉火烧的正旺，专门留有一名车夫照看二爷。</br>　　何金银尝试着叫了两声，得到的答复都是迷迷糊糊的呓语，听不真切。</br>　　“怎么就病了？前些天重新开张的时候，不还是精精神神儿的么？”</br>　　“请郎中把过脉，说是气阴两虚、痰瘀阻滞，吃不下、喝不下，只能掰开下巴硬往里面灌...”</br>　　“着凉？”</br>　　“哪里是着凉，分明就是吓破了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