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一卷 第十八章 兄弟（二）

    这一点，东方胤着实没有想到，这么严重的事情，邹冰恕居然靠赌！但这样一来，那令人费解的巧合也就说得通了。</br>　　东方胤似笑非笑道：“你的运气不错啊。”</br>　　邹冰恕避开东方胤的视线，用非同寻常的认真表情小声道：“对不起，总是麻烦你！”</br>　　东方胤顿了一下，笑道：“待会儿我可得仔细看看他的样子，如果我和他长得根本没有半分相像，那我就要好好和你算算这五年的总账了。”</br>　　“嗯，怎么算都行。”邹冰恕哂然道。</br>　　东方胤之前就在想，祁弘誉和孔氏兄弟会由着邹冰恕的性子任他单独前来，想必西未侯大人已经做了妥善的安排。而邹冰恕也是相信祁弘誉会把一切都安排好，才不顾一切地前来赌命吧。</br>　　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益、道义，还有很多更深层次难以解释的东西，左右着人们遇事的态度、选择和行动，这一点恐怕是那位私下里很少与人来往的空夜先生和他的手下们计算之外的。</br>　　即便如此，事情依然很棘手。最大的问题是——邹冰忍是否真的已经恢复成为曾经的那位邹少主，如果万一出现的是传言中的魔物，那么在“沉星”被唤醒之后，自己还究竟能不能阻止得了他呢？倘若邹冰恕无法唤回他的哥哥，他会用什么方法了结此事……</br>　　东方胤走开一步，与邹冰恕侧对着，故意不看他的脸，“空夜先生在茶里放的什么毒，你知道吗？”</br>　　邹冰恕：“反正不是慢性毒药就是需要药引的复合毒吧。”</br>　　东方胤：“你喝了吗？”</br>　　邹冰恕：“喝了。”</br>　　东方胤：“你在想什么？”</br>　　邹冰恕：“我不知道。”</br>　　东方胤：“你最好不要因为害怕命运辜负你的期望，反而朝最坏的方向努力，自欺欺人。”</br>　　邹冰恕：“……这一次，我只接受最好的结果。”</br>　　东方胤：“倘若你想死在我的面前，那无论是让我陪葬还是旁观，我都不会接受。”</br>　　邹冰恕：“……我希望你阻止的不是这件事。”</br>　　东方胤：“那就好。”</br>　　沉默稍许之后，邹冰恕转过身看着东方胤没有一丝笑容的侧脸，低声道：“你之前说过你有一个比我还郁闷的弟弟——倘若你再见到他，会怎么做？”</br>　　东方胤转过脸看着邹冰恕的眼睛，严肃道：“逃跑。”</br>　　“嗯？”邹冰恕一脸愕然。</br>　　“我的那个弟弟和你不同，他一定会杀我。”东方胤回答得倒是轻松，一点儿不像在谈论一件要紧事。</br>　　邹冰恕：“……没有别的办法吗？”</br>　　东方胤：“应该有，但我想不到。我不想被杀，也不想令他绝望。”</br>　　东方胤的口气平静至极，令邹冰恕莫名气恼，“你果真很可恨！”</br>　　东方胤：“我也这么觉得。”</br>　　东方胤这种毫不介意的态度，总是让人感觉很无奈。邹冰恕换了种方式问道：“你到现在还是不愿告诉我东方胤来到悦原之前的事吗？”</br>　　东方胤：“什么事？”</br>　　邹冰恕：“……你弟弟为什么恨你？”</br>　　“因为我可恨吧。”东方胤回答得干净利落，邹冰恕实在是无话可说。</br>　　东方胤见邹冰恕一脸沮丧，反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第一眼见到我就那么讨厌我，就因为我的长相？”</br>　　邹冰恕知道东方胤指的是五年前的那件事（注：见“第十一章孤芳”），自己当时确实是耍小孩子脾气，而且还十分任性地闹了很长时间别扭，在那次的事情过去很久之后才缓和下来，若不是东方胤丝毫不计较，处处让着自己，关系早就完了。</br>　　而自己之所以会闹别扭的原因，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都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不过——</br>　　“今天就告诉你好了——我看你不顺眼是因为你居然不记得我了！”</br>　　“……”东方胤一头雾水。</br>　　邹冰恕也没指望他能想起来，继续解释道：“八年前的冬天我们就在辽泽边见过面了，你那张目中无人的脸，我不会记错。而且，你还拔剑吓唬一个本来就很伤心的少年，真是太差劲了！”（注：见“番外一邂逅”。）</br>　　邹冰恕一脸忿懑，对东方胤怒目而视。东方胤看着那双褐色的眼眸，恍然大悟，窃笑道：“原来你是我到悦原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真是有缘了。”</br>　　邹冰恕：“可你根本就不记得我！”</br>　　东方胤：“不是不记得，是确实没想到。谁能想象堂堂少华山领主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这么说来我还真是见到了不得了的情形呢，东方胤深感荣幸之至！”</br>　　东方胤笑着向邹冰恕行礼。邹冰恕心里有火却又发不出来，在那里咬牙切齿。东方胤看着邹冰恕微微抽搐的脸，收起笑容，诚恳道：“谢谢你记得我！”</br>　　邹冰恕被这句话哽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答，只好嘟囔道：“你最好别忘了你弟弟的样子，否则真会被杀掉。”</br>　　东方胤：“嗯，我记住了。”</br>　　东方胤看了看天色，继续道：“有一种可能不知你想过没有？”</br>　　邹冰恕：“什么？”东方胤思维转换的速度一向很快，对于这一点，邹冰恕已经习惯了。</br>　　东方胤：“如果空夜先生的情报有误，邹冰忍根本没有回到悦原，今夜也不会出现在这里……”</br>　　邹冰恕：“那密山领主的脸面岂不是丢得太大了！倘若当真如此，我是不会笑笑就算了。”</br>　　东方胤：“我也这么想。”</br>　　邹冰恕：“况且，事情的进展与崇安法师对我说的话十分吻合——倘若他不回来，不唤醒‘沉星’，我又怎能确认他是否是我哥哥，又如何得知‘真相’呢？”</br>　　东方胤：“这倒也是。希望事情能像你想象中那样进展顺利。”</br>　　邹冰恕：“我想的——是最坏的结果。”</br>　　东方胤：“……”</br>　　邹冰恕：“你说，人为什么总是把事情往坏处想，却又奢望美好的结局呢？”</br>　　东方胤：“重要的是朝好的方向努力。”</br>　　邹冰恕：“嗯，说的是。”</br>　　东方胤：“你所希望的‘真相’是什么？”</br>　　邹冰恕：“我还不敢想。”</br>　　东方胤看着邹冰恕神思凝重的样子，心想最好不要让这家伙等得太久，因为等待有时比战斗消耗得更厉害。就算一直说着话分散注意力，他的精神也在持续消耗着，因为他所思所想的至始至终都只有这一件事而已。</br>　　在同一片树林里离东方胤他们百丈开外的地方，“月相”正伏以待命。叶飞羽心中有些忐忑，因为这次任务可能节外生枝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武楸枰的精神很集中，现在已近亥时，邹冰刃随时都可能出现。虽然“月相”的任务是在子时之后，但自从踏进这片林子开始，冷血的杀手们就有些微微颤栗着的紧张和期待——今夜，十年前血洗密山，甚至连东堂主都拿他无可奈何的魔物将在此唤醒沉睡了十年的最强宝剑，而“沉星”最终的归属将决定很多人的命运，包括他们自己。</br>